也許踏上一段新的征途,身體難免會誠實地發出信號。然而頭一晚的不適很快就過去了,我很快調整好狀態,準備完成旅途之前定下的目標。

相對於長期目標而言,短期目標更能給人希望和信心,也相對容易使你變為一個真正的行動派。收拾好行李的那一刻感覺Mr.目標已經在來的路上。當我親近漁民,身體搖晃於漁船之上,周圍的吆喝聲朝雙耳聚攏的時候,Mr.目標已然到達門口,我要做的就隻剩下預備好香茗和位子,開門迎接。

開工第一天,施少就為我預備了暈船貼,也是個細心周到的人。馬帥是身強體壯之人,這點不用我交代了,看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就知道。可我吧,要說我的身體狀況差,我可是在倒黴電梯停電後扛一桶水爬十幾層樓的人;說我身體好,才落地黃浦鎮的頭一晚就差點一命嗚呼,哦,不好意思,誇張了點。常識告訴我,那是水土不服。所以,我身體的好壞還真不能打包票。隻能說,跟我眼裏的潮汐一樣,看心情。心情好一天漲潮兩次,心情不好,退潮好幾天。

沒想到施少給我的驚嚇還遠不止這些。他口若懸河的把我先前百度上搜的有關潮汐的幹貨又複述了一遍,於是,乃至如何區別蝦兵蟹將的公和母,他都諄諄教誨。很顯然,我們進入了施少的地盤。

馬帥說的沒錯,‘囉嗦。’

馬帥換上了花襯衫和花褲衩,活脫脫沙灘最炫民族風的造型,在放上一首紅遍大江南北的《小蘋果》,今年的奧斯卡最佳本色演出獎非馬帥莫屬,如果有這個獎項的話。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是來度假的。第一天開工,馬帥居然奇跡般起了個大早,率先起床叫醒還在睡夢中的我。馬帥說,起床了,看日出。

明明是去吃苦的,卻被馬帥以近乎溫柔和浪漫的方式掰成體驗人生。我想大概任何成形或不成形的東西都有其存在的理由,馬帥的樂觀和正能量影響著身邊很多人,也影響著漸漸失色的我找回從前一樣樂觀的我自己,向陽出發,向陽生長。

沒有英雄主義,沒有奇跡,沒有救世主,沒有灰姑娘,我拉著手中的網繩,按照施少囑咐過的方法盡量往遠處扔,分辯不同功能的漁船,伴著不知名的海鳥,默默將漁民的千古智慧悄悄灌入靈魂。

每天都可能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死神說來就來。不可否認,我是個感情用事的人,用主觀判定這個世界,並對此深信不疑。主觀的認知雖固定成型卻時時變化。人類將判定真假是非的職責推給了律法,承載幾千年曆史的律法,厚重的砸在人間,每走一步都要講規矩。我寧願咬緊牙關,摔得頭破血流,也不願意放棄搏鬥,自己定下的規矩,一步都不能打破。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呢?沉重的有些過份了吧?說出“我能一眼望穿結局”這樣的笑話,可這分明就是事實,充滿科幻色彩的事實,我判斷出了結局,所以過程往往不快樂。

那幾個星期,跟著馬帥和施少一家,開始了真正屬於漁民的生活,規規矩矩學習打漁、跟船和販賣,對整個海鮮市場來了個短時間的大摸底。不知道是誰時時刻刻舉著大大的警示牌在我腦海中晃來晃去,牌上寫著:“抓緊時間,沒時間了”,我似乎一直被壓著匍匐前行,淪為時間煉獄下苦苦破風的孤獨行者。身在大浪中央,前麵有更高的巨浪,我卻不能停下腳步,反而要加快劃船的速度向前衝,連調整呼吸的時間都要嚴格把控,看看身後萬頃海險,依然是這麼被擠壓著衝過來。我問施少,

“你擔心你爸嗎?”

“你應該去好幾戶人家那裏,挨個去問。”

“那你爸知道你們擔心他吧。”

“給了我們一家人這麼好的生活條件,你覺得他像不知道嗎。”

“要不要讓他們退休享福呢?”

“退休不是享福。那是他喜歡做的事。”

“我也希望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

人生在世,還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我似乎看到了與我全然無關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