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餘的智力狀況時好時壞，記憶常常混亂，看著老餘在電話裏和老友閑聊的樣子，我突然發現，隻要能健健康康的活著，癡呆就癡呆吧。但我還時不時聽到老餘說，現在腦子越來越不好用了。或許他也明白什麼，隻是這樣的明白，很快又被突如其來的錯亂占據。
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欠下的債務也到了該清理的時候。這讓我常常夜不能寐，每一筆欠款都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窮途末路的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可以暫時不考慮老餘的後續治療，債務成了當下最大的麻煩。是巨大的麻煩，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處理。事實證明，我真的沒有點石成金的超能力。時間拖得越久，焦慮增加一分，一百分滿分的話，我已經創造了新高度。一直以來我像是個舉目無親的孤兒，居然能遇到有人幫你信你懂你愛你。出門在外靠朋友，老話粗糙卻實實在在。能幫的早已經幫了，況且我始終認為，友誼銀行隻進不出是有破產危險的。
日子過到這個份上，我偏偏從未忘記過夢想。它一直在那裏，在心裏的某個地方，隻是暫時封存起來。不自量力的心懷某種希望，有時覺得很遙遠，有時覺得她已經到達門口了。
我們搬進新家沒多久，沒什麼新鮮的事發生。大家各自忙著工作，倒是聽說阿木打算回國居住一段時間，是啊，一個他國身份的遊子要回國了。
我和餘忻同時進入家附近的健身房工作，薪酬或者體麵與否都不是重點，唯一的要素就是離家近。可不論再近，我們還是不放心獨自在家的老餘。孤單和記憶混亂常常讓他把家裏的桌椅搬來搬去，這跟喜歡變換桌椅位置的婦人可不同，沒有任何章法可言，橫七豎八亂擺一通。每次下班回家，都要重新整理一遍。
要不是到健身房上過班，我還以為自己身體很好呢，隨便跑幾下就大氣急喘。健身房裏隨處散發著荷爾蒙的味道，你懂的，哪天兩個男女同時消失，再也沒出現時，一定有事情發生。X健身教練，我承認，健美的身材連我都差點被打動了。他總是在餘忻麵前瞎晃，“晚上一起吃飯麼、下班一起看電影吧！……”這種伎倆真是老派到電視劇《鄉村愛情》裏去了。你看他和女客戶聊天心花怒放的模樣，全世界都看著他****呢！他依然自我感覺良好。我說，“別想太多了，她還有個殘疾老爸要養。”話剛說完，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還可以世故的再明顯一點嗎？
老餘不止愛好變換家具的位置，總是找不到衛生間，地板一天得托幾十遍。這一點和健身房鍛煉挺像的，都是體力活。無奈之下，我們還是決定餘忻工作，而我留在老餘身邊。散養不是放縱，自我約束才是目的。餘忻的人生不能被太多枷鎖烤著，我隻能盡量做到讓她解壓。即使我的力量微薄，我也希望另一個生命不要重蹈覆轍。餘忻的壓力，她不說，我也知道。隻是希望還相對擁有部分自由空間的她，能找到成功的解決之道。
偶爾，帶著老餘到小區樓下曬曬太陽，走走路，周日就去做禮拜。餘忻照常上班，回家後一家三口看看電視，這就是老餘全部的生活，也是我們三口之家全部的日常。
偶爾周末，薑芸、玫琳馬帥和施少會來我家加餐，水果和菜都是她們帶。我很少出去聚會，於是隻好讓她們來家裏看我。索性住的不遠，停車方便，不會給大家帶去太多不便。這和靠接濟過活有什麼區別，大家都對你報以同情，施以援手，更恐怖的是，看不到改變的機會。
時間久了，真相就會慢慢浮出水麵。大家的日子變得清晰可見，是少了充滿無限可能的那種日子，沒有美好的幻想，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或許大家心中曾一度信任那個能吃苦，有大局觀的小餘葭，篤定她能成功脫困，甚至我自己也不想看到日子沒有越變越好，反而徒勞一場，原地踏步。大家都說，先走出眼前的困難吧。好像告訴我，你認命吧，什麼理想和追求，都不屬於你，你永遠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