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一年級暑假過後,馬甘地進入了一年級下學期,這個學期一開始,他就光榮地當選了本班的曆史課代表。在開學後的第一個星期三,他的班級將迎來這學期的第一堂曆史課。為了迎接首次履行職責的重大時刻,在早上出門前,馬甘地特地換上了一件幹淨的白襯衣。
每天早上7點整,二中球場上空的高音喇叭都會準時播放起雄壯的音樂:“吹起小喇叭,答滴答滴答,打起小鑼鼓,德隆德隆咚”——這意味著同學們結束了早自習的時間,大家開始以班級為單位整隊去餐廳吃各自從家裏帶來的早點。作為課代表,他得在這段早餐時間內替同學們從教室爬到書庫去領紙書。是的,就是“爬”,而不是跑,從他們班的教室出門後要穿過那個陽光明媚的大球場,從球場更衣室中間的通道爬上一個水泥平台,然後要經過三段自下往上的電動扶梯,每一級扶梯中間也有一百多級水泥台階,在這之後才能夠看到一段50米長的大理石階梯,爬過這段階梯後,才達到了二中書庫的正門。
當他從大理石台階爬到書庫銀色大門口時,金色的朝陽還沒有散去,把這幢建築物襯托得器宇軒昂。馬甘地剛跨進一樓的借閱大廳,就能感受到這裏的陽光比球場上更加明媚。大廳正對門口,是一個長長的深紅色登記台,登記台後邊,十幾位位身穿深紅色馬甲、雪白襯衣的管理員們正條不紊地工作著,在他們的身後,是一排排高達四米的定製書架。這些書架完全不像五小書庫裏那些用廢舊的木材、鋼材焊接、拚湊而成——從外表上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書架的某個部分以前是用作床架、門板、桌椅、鐵皮煙囪或者是一輛廢棄的自行車某個部位。而二中的這些書架,完全都是由一根根、一塊塊真實的木材打造而成的,它們的外表又被噴塗了棗紅色的油漆,看上去線條明朗而又流光四溢。
這些書架,整齊地排列在借閱登記台的後邊,就像一隻整裝待待發紀律嚴明的軍隊。在它們之上,是與第二層更加明亮的建築空間相鏈接的一個透明回廊。書庫的第二層建築,是一個完全建立在地平麵之上巨大的透明盒子,它反扣在地下建築頂部,中間被透明玻璃環繞的環廊是二中教師借閱區,它也對整個聯邦之心的公眾開放,但是需要提前幾個月時間才可能預定到其中一個座位。
二中書庫頂部則覆蓋著數百片太陽能多晶矽麵板,在馬甘地跨入這個書庫時,初秋的朝陽正從太陽能麵板的縫隙中、從二層環廊的透明玻璃幕牆中湧入這兩個寬闊的大廳,將深紅色的借閱台和那一百多個林立的書架灑滿點點金光。二中那些圖書館員們,都穿著筆挺的紅色製服,胸口佩戴著使用景泰藍工藝製作的校徽,校徽藍底金邊,上邊用很小的紅色字分成兩排寫著:“地鐵自治自由聯邦之心一號線第二中學”。他們的右手臂帶著當天值日的紅色臂章,腳穿程亮的帶著三厘米高度塑料後跟的黑色皮鞋。他們每一個人看上去,都簡直驕傲極了。他們站在櫃台後邊,雪白的筆挺的衣領、莊重的塑料鞋跟和緊身紅色馬甲,讓他們保持著挺拔的身姿。當他們戴著雪白手套的雙手捧著一大摞書時,也總是驕傲地抬著頭。
與他們身穿的白襯衣相比,馬甘地舉得自己在三天前就用肥皂搓洗過的襯衣,顯得不那麼白,也顯得皺皺巴巴。“就像夢見了父親。我似乎進入到一塊聖地,”他在當天的日記中描述說:“我像一名虔誠的聖徒,走進了上帝的客廳。也像是一位迷失多年的戰士,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軍隊。”
很有可能是因為那天早上的陽光過於耀眼,馬甘地在第一次跨入二中書庫時,並沒有發現懸掛在書庫正門口銀色門楣上巨大紅色橫幅:“熱烈歡迎中央考察組蒞臨聯邦之心一號線龍子湖第二中學”。實際上,當他第一次作為課代表進入書庫的那個初秋的早上,正巧遇上了“光榮之鄭城城市信息管理考察團”來地鐵自治區的書庫交流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