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修理廟門的老和尚抬頭看見遠遠的有一個男人緩緩地向荒穀裏走去。他有些疑惑地想:這天眼看著就要黑下去了,這個人現在到荒穀裏去幹什麼呢?他看了會兒遠方的天際,輕輕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然後他繼續修理著已不知修理了多少次的破廟門。

西邊的夕陽正打著慵懶的哈欠,帶著一身的疲倦緩緩地緩緩地躺下休息去了。荒穀裏的陰影越來越濃,漸漸地和夜色混在了一起,不久之後,又被晦暗的月亮溶成了銀灰色。這片被人冷落的荒山野嶺靜極了。隱隱的從古廟傳過來的木魚聲使這寂靜更加的濃鬱深厚。

鄭林身體有些飄忽地向穀裏走著。他的確不想活了,明天的路全被他堵死了。他無依無助無方無法,為了親人,尤其是為了女兒,他覺得隻有一死別無他途。

是啊,近四十萬的外債,光每月的利息就得幾萬元。這種重負不是他所能扛得起的。一死!他想,了之吧!

在臨出家門之前,他寫了一封遺書,夾在了範雯經常翻看的那本《亂世佳人》裏。他在城裏遊蕩了大半天,竟然不知該在什麼地方,用什麼方式結束自己已疲憊不堪的生命。

他鬼使神差地來到“靈運”酒吧對麵的街道,定定地站在哪兒,看著酒吧緊閉的大門。

一切從這兒開始,可悲的是自己又要從這兒結束。而且是不能回頭的結束!

鄭林的眼淚流了下來。他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直到他的大腦麻木的像是沒了思維。

這時,猛地一個念頭閃在他的腦子裏,慢慢地那個念頭越來越堅定,越來越強烈,最後他竟然無法控製。

那就悄悄地無聲無息地走吧。

他決定去靈運穀。帶著罪孽帶著屈辱帶著悔恨離開這個世界。

現在,他正站在靈運大士的雕像前專注地看著。這尊雕像對於他來說已不陌生,“靈運”酒吧裏擺著的那個雕像隻不過比眼前的這個要小得多而已,其它是一模一樣。在陰暗的夜晚,它顯得更加的樸拙。那雙看著手裏金元寶的憂鬱的眼神使得它的臉部在月光下顯得更加黯淡,更加愁眉苦臉,就好象它手裏托著的不是金元寶而是讓它苦惱不堪的物件。

靈運大士?他心裏苦笑了一下。看你這倒黴樣子,自身都散發著晦氣,還能保佑那個又開場子又放高利貸的混蛋嗎?!

鄭林重重的歎了口氣,虛弱地坐在了地上,背靠著靈運大士的雕像。

結束吧,一片煙霧彌漫了他的大腦,沒有一點希望啊。這個結局也許就是最好的解脫。

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範雯,想到了女兒……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

鄭林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失去勇氣。突然他猛地咬緊了腮幫子,從兜裏掏出一把折疊小刀,打開,刀刃泛著寒光,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來吧,他嘴唇噏動著,那片彌漫在他大腦的煙霧漸漸地變成了一片空白。他把刀刃放在手腕上,一咬牙,手一用力……

一道鮮血噴濺而出,濺了靈運大士一身。鄭林感到了噴濺在自己臉上的鮮血的溫熱,他受不了心靈的震撼暈了過去。

被血霧彌漫著的靈運大士好像也受不了這個刺激,在慘淡的月色下它似乎也微微地顫抖著。

廟裏坐禪的老和尚心裏有些奇怪,荒穀裏每天這時都會出現的像是人在哀哭的那陣陣風聲,今天怎麼沒有了?

恍恍惚惚中,鄭林來到了一間很陰暗的石屋內。他驚奇地發現石屋裏擺設的所有家具竟也是石刻的。

這裏是什麼地方?難道自己沒死?他四下裏看著,心裏詫異萬分。

這時一個身材瘦削留著長須的男人不知是從哪裏進來的,站在了鄭林的麵前。看到這個奇怪的男人,鄭林覺得他眉目間似乎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更讓鄭林吃驚的是,這個男人穿著一身白袍,就像個古代人的一身打扮。難道這是個搞行為藝術的?可自己怎麼會到這個奇怪的地方的?

那個白袍男人看上去似乎非常的愉快,他眯著一雙小眼睛對鄭林唱了個諾,說:“在下真是感激不盡啊。”

感激不盡?鄭林苦笑著,這是從何說起?

“我又沒為你做什麼,談何感激?”

“先生,請坐。待我慢慢地向你道來。”白袍男人指著一張石桌旁的石椅說。

鄭林輕輕地坐在石椅上,麵色凝重地問:“請問先生,這裏是什麼地方?”

白袍男人在石桌旁另一張石椅上坐下,緩緩地說:“這是我一直暫住的地方。也算是我家吧。”

鄭林更加奇怪,“那……那我怎麼會到你家了?你是誰?”

白袍男人笑了,沒有回答鄭林的問話。就見他變魔術似的,一手握著兩隻酒杯,另一手持著一個酒壺。白袍男人笑著說:“是先生自己來的啊。”說完把酒杯擺在兩人的麵前,倒滿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