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村裏其他人來,梅家所謂“分家”不過是熱鬧,巴不得鬧大。
可是對於同梅家有積怨的桂家二房來,則是喜聞樂見。
“折騰吧,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精窮了才好!”桂二奶奶聽聞張大娘過來閑話此事,真是渾身舒泰。
梅秀才成了賭鬼之事,早已眾所周知,梅家的田產就便宜了桂家二房,也是讓人解恨了一把,可是對於讀書人家來,就算一時田產沒了,可隻要功名還在,不算什麼事,這也是村裏沒有人敢對梅家落井下石的緣故。隻要梅晟中了舉人,梅家隨時能翻身。
可是當年“西桂”沒了地後,過得是什麼日子?
兩家這一對比,桂二奶奶心下能舒坦才怪。
如今梅家要分家,正是桂二奶奶巴不得看到的。
梅秀才本就是不事生產之人,與梅晟這個侄子也不親近,分作兩家人,日子隻有越過越壞的。
當初出麵休了梅大姑的是梅童生,可是貓在後頭的梅秀才才是最壞的,明明是他嫌棄梅大姑趁機休妻,偏生自己不露頭,慫恿梅童生露麵做壞人,自己還私下裏與梅大姑著“隔著長兄之命”、“尊著父命無奈”的話,這才使得梅大姑被休後不恨婆家、隻恨娘家,再嫁後徹底斷了骨肉情分。
張大娘道:“杜二娘可不是窩囊的,才不會真的將好宅子便宜了李槐花!還有梅老二,那是個陰的,能白吃了這個虧?嘖嘖,倒是李槐花,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啊,進門幾日,就能挑唆梅老頭到這地步,還真是平素看不出來。”
桂二奶奶心有戚戚然,點頭不已,不由有些後怕。幸好她當初沒有糊塗,信了“東桂”那邊的蠱惑,將李槐花聘給兒子做二房,那“刑克”不刑克的先不,隻這攪家的厲害勁兒,一般人家也扛不住。
楊氏在旁,雖心裏最不喜寡婦改嫁,可了句公道話:“進了那樣的人家,不算計點兒就要被欺負死了,到底李家也不是東西,看著像是疼閨女似的,一守寡就接回來,可這賣了一回賣第二回,就算貪聘禮也給挑揀挑揀,十八歲的娘子,跟個五十多的老棺材瓢子,能有幾年好日子?這有受婆婆氣的,沒聽還要受兒媳婦氣的,這槐花想來也是被逼的沒法子了。”
李槐花娘家那邊,自也得了消息,卻是恨不得拍手稱快。
誰家姑娘出嫁沒有“回門”?就算是再嫁,就不認親了?偏生梅秀才夫婦阻攔,如今兩家還沒有回過親家,這叫什麼事兒?
饒是李家人擔心惱怒,也沒有想過梅秀才夫妻兩個竟然直接不承認李氏繼室身份,要不然早就要打上門來了。李家可是村裏老姓,房頭不少,容不得梅家這樣欺負。
如今梅童生分家,留了有出息的長孫,要將梅秀才一家分出去,李家自是巴不得。便宜外甥、外甥媳婦不親繼母與繼母娘家沒有關係,隻要梅晟認就行了。
要不是梅童生素來端著,是個愛講究規矩與老禮的人,不愛人過去串門,李家人早就要登門勸李氏,以後呀別搭理梅秀才那房,直接將梅晟當親孫子待就行了。
到了下午,雪勢越來越大。
等到了日暮時分,外頭的積雪已經到了膝蓋深。
屋子裏地龍燒的火熱,桂家幾口人,都在堂屋剝糖炒栗子吃。
這還是上月梅八從後山弄回來的,個頭不大,卻是又糯又甜。
“再沒有想能過這樣的日子!”梅朵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帶了幾分慵懶道。
梅朵之前最怕的就是冬,當時梅家長房沒有男丁,老少三個女人,老的老,的,都是拖累。
“西桂”兩房就隻有桂二爺爺一個男丁,還是腿腳不便利,加上叔嫂總要避諱,能出麵幫長房打柴的就隻有桂春、桂秋兄弟。
那時候桂春、桂秋還是兩個孩子,梅氏這個做表姑的哪裏忍心白受著,也跟著去打柴。梅朵眼見姑姑隻帶兩個哥哥不帶自己,就自己綴著後頭上山,活兒沒有幹著,卻是手腳都生了凍瘡,年年入冬都要複發,尋了好幾個偏方,什麼茄子秧熬水、蒿子秧熬水都試過,都不管用。
桂重陽曉得此事,專程在縣上藥鋪打聽了,曉得京城有獾油專治凍瘡的,直接交了高價定金,托藥鋪從京裏買了兩盒獾油。
梅朵凍瘡剛要發,就用了這個,雖還沒有去根兒,卻也緩和許多。
要之前梅朵還存著“人之心”,對桂重陽多有防範,也擔心姑姑的養老問題,那幾個月下來,就徹底安心了。
桂重陽本性良善,又是個有主意有擔當的,就算是以後娶親,也不會耳根子軟嫌棄梅氏;反而是原本為防萬一挑來做嗣子的梅八,憨厚到糊塗,實不是能讓放心的,隻希望他以後能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