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如幕,殘陽似血,著一襲素衣,曆一路風塵,於這清秋黃昏之際,獨駕一葉扁舟,踽踽而至這曆經滄桑的古戰場。赤壁烙滿時光的印痕,一如你滿身的傷痕。
豪曠如你,終為仕途的黑暗之門所不容,謫居在這黃城中,你把酒臨風隻一人。你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涼風吹起了你的長發,你想起了周瑜:“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你想:自己不正是那東吳的都督嗎?隻是周瑜有東風罷了。
江水依舊滔滔,你看著江水出了神。那江水,仿佛也流進了你的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衝洗著你心靈上的陰霾。忽的有一個聲音:“逝者如斯,而未嚐往也;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你一驚,舉目四望,惟己而已。於是你明白了,是你自己的心,在與你對話。於是你揣摩著,咀嚼著,玩味著。——為了讀懂自己的心,向著那段哲思的文字。末了,你已忘卻了“蠅頭微利,蝸角虛名”,隻願“滄海寄餘生”,取山水之色,瀟然於山水之間。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於是,在你吟嘯徐行間,才氣與傲氣,激情與豪情,再次將你簇擁到一個嶄新的高度。
“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是易安居士的憂思;
“楊柳岸,曉風殘月。”這是屬於柳郎三變的多愁善感,無語凝噎;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也不過是南唐後主的絕望悲鳴。
而你,不同他們。你吟的是“大江東去,浪淘盡”的豪邁,你唱的是“千古風流人物”的激昂。
這是因為,他們太過沉溺,而你,卻選擇了突圍。
你選擇了赤壁,赤壁也就成就了你。
千年前,你把不屈深深地烙印在赤壁上,然後突圍,崛起;千年後,你的不屈深深地烙印在我們心中,然後我們肅然起敬,我們一掃積鬱。
於是,赤壁也就成了你的赤壁。
赤壁,就隻屬於你——子瞻,東坡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