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流火(3 / 3)

那段時間,也正是張怡可和何艾被抓走的時間,張肅仇的腦海裏無數次重複那段回憶,那些痛苦的夢魘折磨著他、蠶食著他、像影子一樣跟隨著他。每每夜深時,可兒的笑聲和何艾的容顏就會浮現在張肅仇腦中,她們被抓時的尖叫聲和無助的呐喊也充斥在他耳邊。張肅仇多少次用老虎鉗硬生生扯掉自己的指甲,隻為了讓這種痛苦去取代那些鑽心的痛——那些觸摸不到的痛。

再次見到安崇明時,張怡可和艾已經遇難了。巨耳賄賂天啟市政府,秘密地將她們和其餘被抓的感染者像對待小白鼠一樣進行藥物試驗、解剖。

張肅仇說,每次想象張怡可和何艾在手術台上的情景時,他就恨不得用手術尖刀刺入自己的心髒,他發誓要讓巨耳和腐敗的政府嚐到死亡的滋味,要讓這群禽獸痛不欲生。

“你無法體會我的痛苦,因為你不認識我所愛的人,你就無法體會我愛她們到底有多深。我再也聽不見女兒的呢喃、再也嗅不到妻子的發香,親人們也接連消失在了這場災難之中。如今的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之所以苟且到現在,就是為了複仇。”

張肅仇再次見到的安崇明的地方是在安達的屍體旁,已經十六歲的安崇明智商卻僅僅如同三四歲的孩子般,他伏在安達的屍體旁用微弱的聲音喊著爸爸,在他周圍橫七豎八地倒著一群異種的屍體。安達的手裏還握著一把打光了子彈的手槍,他的身邊躺著兩個跟隨他多年的保鏢,其中一個保鏢的整個右肩被活生生撕扯了下來,雖然還沒有斷氣,但也已經奄奄一息了。

“張哥……這孩子是你的……命數……”那個保鏢用左手扯著張肅仇的褲腳吃力地說完這句話後,眼眸裏依稀的亮光就熄滅了。

然而當時的張肅仇複仇心切,他迫切地尋找巨耳的行蹤。在安崇明沉沉睡去時,張肅仇留下了一包武器和一包食物後,便默默離開了。

“巨耳為了測試我的能力不惜引誘異種來攻擊我,如果你當時沒有把我拋棄,或許我身邊的人就不會死。”白修咬著牙,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張肅仇,你的心中除了你自己,還有別人嗎?你替你的仇人做事,不會感到羞恥和罪惡嗎!”

無數痛苦的回憶如潮水般向張肅仇的腦海中湧來。張肅仇沉著臉說:“不錯,我的眼裏隻有我自己,如果犧牲我這條肮髒的生命能換回我所珍視的東西,我絕不會猶豫。”

“崇明,你既然說到了罪惡感,那你知道我是背負著怎樣的罪惡感活過來的嗎?”張肅仇摘下墨鏡,露出了因為基因反噬而變成了金黃色的雙眸。

張肅仇的眼眶中湧起渾濁的淚水,他緊攥著雙拳,身體微微顫抖著:“告訴我,心死了的人還能算是活著的人嗎?”

白修看著張肅仇的雙眼,那是他見過的最無神最黯淡的眼睛。

“現在從我眼裏流出來的,是透明的血啊!”張肅仇閉上眼,任憑淚水瘋狂湧出眼眶,順著臉頰滴落到地磚上。

“崇明,對不起!雖然我明白事已至此,道歉是如此的蒼白。”張肅仇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的聲音瘋狂地顫抖著,“你或許不會理解我為什麼會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而會答應巨耳幫他們監視你……如果我的死能讓你好受一些,就請你動手吧,我的生命早在可兒和艾離我而去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結束了。”

“我已經背負了太多的債,地獄早已近在我眼前。”張肅仇輕聲說。

白修的心突然一陣絞痛,他看著無比痛苦的張肅仇,他的喉間明明充斥著無數怨言,卻突然哽住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緘默片刻後,白修深深歎了口氣,他扶起張肅仇問道:“老張,你有想過屬於你的結局會是什麼樣的嗎?”

“我隻知道,無論什麼樣的結局都會是一場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