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焰鎮的人口忽然開始了爆炸式的增長，何顧雖然已經做好了接收宜川百姓的心理準備，但卻完全沒有想到人潮來的這麼洶湧。短短十幾天時間，外圍新增人口粗估已經達到了兩三萬，這幾乎是等於多出來一個新城。
更嚴重的情況是，最近來投的人口幾乎三成以上是無以果腹的饑民，三成是即將斷炊的流民，匠人和還有些糧食的富農隻占兩成。還有另外兩成，按照彭闊和薑河西的經驗判斷，都是逃兵。
而且綜合來看，這裏麵邊鎮逃兵還是少數，大多是當年在幾次遼東大戰中逃回來的敗兵。最早自萬曆四十六年的薩爾滸之戰，七年前天啟元年的遼沈之戰，乃至最近天啟二年的廣寧之戰，都有無數潰兵逃回關內，但又恐上級問罪不敢歸營。
這些潰兵除了一部分投靠大家族做了家丁以外，大部分都是到處流徙，時民時匪。而現在，鐵焰鎮的外城至少聚集了五六千這樣的老兵油子。
史永安和胡廷宴當年操的心現在落到了何顧的頭上，城外聚集起來的饑民現在成了他的心頭之患。尤其現在還在以每天四五百人的數量持續增長。
負責統計人口的內勤局快要忙瘋了，她們原本就是人手最緊張的一組，現在幾乎是日夜不休的忙於登記外城人口。
但何顧還保持著鎮定和冷靜，因為他有一個基本麵判斷，凡是來鐵焰鎮的人，都需要具備一個大前提——能腿著走到鐵焰鎮的人！
根據周圍數縣人口判斷，能腿著走到鐵焰鎮的人最多不過六萬。而且這裏麵也不全是饑民，也有含金量高的匠人、商人、讀書人、甚至衙吏差役。
說起來何顧都有點不敢置信，自己這勢力迅速發展起來，由於經營得當，資源方麵一直處於豐裕狀態，倒是行政層麵已經連續幾次岌岌可危瀕臨崩盤了。
形成這個局麵是必然的。
第一個層麵的原因在於，在大明當世一代，就何顧創造的這一套社會體係來說，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行政認知可以達到何顧這個水平。
盡管他穿越前不過是一個小小打工仔，但互聯網信息爆炸的威力不是蓋的。雖然對於社會科學甚至沒有一個係統的認知，但世麵這種東西見過就是見過，沒見過就是沒見過。
還不用說遠的，就以智能手機為例，在蘋果沒火起來之前，絕大多數人是完全想不到手機還可以做成這樣的。現代的認知差距都這麼大，三百多年的時光就更加是無法逾越的認知鴻溝了。
在這種大環境下，行政建設方麵的工作幾乎無人可以替何顧分擔，他隻能選擇玩了命的幹，通宵達旦的幹。從這一點看來，正在京師皇城裏同樣通宵加班的朱由校和他倒真是一對難兄難弟……
兩人不同的是，何顧是從0開始要打造一個全新的行政係統，這個新行政的生長過程難免出現一些紕漏，何顧隻能不斷的檢索和測試這個係統，發現漏洞並且把它補上。崇禎身上的行政係統卻是已經長死在了他的身上，他隻能選擇拆東牆補西牆，給大明朝這套爛透頂的係統續命。
兩者共同的風險是，各自背負的行政係統都不穩定，一不小心就會塌下來。
第二個層麵在於，這個時期何顧的大部分同行——各路叛軍、變民等勢力建立者，對於行政工作都是粗放式的。
他們的目的就是吃飽喝好睡美人兒，至於明天的事情那就明天再想。話說到這裏，倒不禁令人想起，某些非洲國家的黑人兄弟至今還保留著這樣質樸的思維方式。
變民叛軍可以直接衝進縣城殺人越貨，而毫無心理障礙。但何顧即使從土匪手裏搶點東西還要遮遮掩掩——這就是差距！不過何顧遮遮掩掩可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假裝仁義道德……
何顧沒有研究過李自成，關於李自成的影視劇也很少，這導致何顧對李自成的了解十分匱乏，僅僅限於中學課本上的“闖王來了不納糧！”
但他熟悉三國呀，好幾版電視劇都看過呢。劉備憑什麼可以三分天下，還不就是因為每天把仁義道德掛在嘴邊麼，可見滿嘴仁義道德是成大事的一個必選天賦。何顧倒也不是想要三分天下，他的想法是——首先不樹敵於官府和人民，其他的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