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一鍋裏掄勺,難免磕磕碰碰(1 / 2)

林靜的話像個漩渦,波及著方北憂的心情。接下來日子裏,他恨自己太過聰明能幹,工作順溜得害自己有閑,腦子裏便電影一樣播放著蘇小玫背叛的畫麵,一陣陣的發燒,到周身燒遍,他才像通宵熬夜終於睡下卻一時睡不熟,大腦開始不住的鈍痛。

他當初以為激烈的愛情將永不會變,就像台閣裏的一切事物,一直停留在他們搬離之前的那一刻,這時候忽然覺得天昏地暗,自己的天地裏盡是狼籍。長途車上的南柯一夢,更加重了他傷心丟臉的意味。

奇怪的是,他發現這麵臨出世的孩子,活生生要跳進他生活裏來,覺得滿足,漸漸的對新傷舊恨不以為然,直到小玫眼看要生,方德誌來電話通知他回小鎮,他便堅決的命令自己決不先開口提及此事。

方北憂接到方德誌的電話,是在夜裏兩點鍾,他剛加完班回家,疲憊要睡。可惜汽車公司不是為他們家開的,隻有捱到天亮。他定了鬧鍾,到六點鍾還可以囫圇睡上四個小時,然後從容起床,趕得上汽車公司第一班車。

次日清醒睜眼,驚天發現窗外太陽正挑得老高,看看表,已是過了八點,心跳加速得惶恐了好半天——也許隻是幾秒鍾——他才想到要抄起鬧鍾摔出去,馬上心軟了,隻看著它,捶了一下,那鍾毫無感覺,自在走著。

他顧不得洗臉,穿衣出門,雙眼被陽光灼得刺痛,汽車到了小鎮,他又轉摩的奔赴醫院,先聞到一陣消毒水的氣味,噗一口氣,瞧醫院大廳牆上懸掛的北京時間,正指向上午十點,不用說見了小玫定又是一頓罵。

醫院因為蘇小玫是剖腹產,囑咐著多療養一些日子方可出院。一夜沒有合眼的方老夫人,這時候懷裏抱著辛苦盼來的孫子,眉開眼笑,而不覺得困。蘇小玫死裏逃生一般,閉目躺在床裏休息。方德誌怪他回來得晚,又問及他的工作,自己升副主編的事情,家裏還沒知道,報告了父親,果然有些高興,倒忘記了追究他今天犯下的罪過。

方北憂給小玫父母去了電話,報母子平安,電話裏隱約聽到一旁蘇小念掩飾不住的尖叫。這病房小得很,卻挨挨擠擠放著四張床,並不奇怪地張張“客”滿,靠在窗戶一側的床頭牆角裏,蹲一個膚色黝黑的年輕男子,自方北憂進來起,他便搖頭歎著氣,直到這刻,仍歎氣不止,那躺在床裏他剛分娩的媳婦,一臉惡相地嚷:“歎你娘的B!”那男子不歎了,開始哭,聲音不大,嚶嚶地,像個受了傷的弱女子,他媳婦又嚷:“哭你娘的B!”

北憂到外麵透氣,不一會兒,這男子抹著眼睛出來了,方北憂剛抽出一支煙,就手遞了過去,自己又掏出一支,兩人點了,席地坐在樓口台階上。

北憂覺得昨夜的睡,神經緊張地不能解乏,又一路奔波到現在,終於得知一切平安,疲累困倦結伴襲來,幹脆半躺在了這台階上,眼神迷茫要睡,旁邊男子受了感染,也就勢躺下,罵著台階好硬,問方北憂道:“你媳婦生的小子還是閨女?”

北憂道:“小子。不好,麻煩!”

男子感慨道:“頭胎就是小子?知足吧,再看我們家那隻醜母雞,這是第三胎了,下出的個頂個兒將來還是做母雞的料兒,這香火怎麼個續法?唉,說我命苦,我還不信,比如我的名字,田犁,是注定了要一輩子像牛一樣在莊稼田裏討生活的。”

北憂想到方家三代單傳的現狀,發覺這適時而來的兒子對他和小玫還是至關重要的,他安慰田犁道:“閨女也不錯,不是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嘛。”

田犁笑得很無奈,說自己沒做過什麼缺德事,不該斷子絕孫的,但全沒關係,還有第四胎,第五胎……人最怕的就是認命!北憂驚駭得呆了,想這樣延續下去,何時才是盡頭?他問:“你不怕計劃生育?”

田犁向遠處啐出一口濃濃的痰,說:“怕個屁!你是‘穿鞋’不知‘光腳’的難,就我這些年的日子,那真不是人過的,除了老婆——還要靠她生兒子——我早天不怕地不怕了。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幸運,以後小兩口的日子一定滋潤透了。”

方北憂一番感慨婚姻的話悶在肚裏不好講出口,又抽一會兒煙,起身拍一拍身後的塵土,回病房去了。

一個星期後出院回到方家。下了車,方老夫人抱繈褓中的孫子,北憂抱蘇小玫,一邊打趣著道:“看你,都要成為廢人了。”

蘇小玫躺到床上,才白他一眼,道:“我是廢人?你倒是有能耐生個兒子出來讓我看!你是沒見你媽的模樣,見是個兒子便高興得不得了,哪還顧得上管我?別人家的媳婦生個兒子,全家人哪個不是滿捧滿敬的?活該我瞎了眼,要受你們一家子的欺負。”接著便歎,說丈夫沒有工作可靠,自己分娩,單位都知道要郵遞公司送一個大花籃來慰問的,丈夫就隻會說風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