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死,便宜極了!(1 / 1)

邁進小院,北憂第一眼瞧見那影牆上壁龕裏神情古怪的“丘石居士”,這小老頭兒坐在那裏,臉上滄桑萬千的表情,像是在嘲笑羞辱著他。

蘇小玫這時候原本是在院中一個大石盆前搓洗幾件衣服,遠遠地瞧見一前一後走進來的妹妹和丈夫,衣服也撇開不洗了,起身甩著小臂手掌上的泡沫,眨眼就逃進屋子。小念和北憂邁進來,瞧見一個房間的屋門緊閉,推它不開,小念轉頭向北憂吐舌頭扮鬼臉,一邊叫門,半天毫無動靜。

他們不知道,蘇小玫早趴在炕上,被子蒙了頭,悄悄落淚,門外的世界她充耳不聞。

丈人丈母不知去了哪裏,此刻均不在家。北憂和小念吃了閉門羹,無奈,隻好另外房間裏先照料樂樂躺好。樂樂小小年紀,對這發生在他父母身上的事自然毫不知情,吃飽渴足了又昏昏欲睡,況且之前旅途中的睡並不舒服,這時候身體忽然落在實處,睡得便更沉了。

北憂的表情愁苦,小念伸出兩隻手來,在北憂的臉上摩挲幾下,勸著他別急。

北憂在想,妻子何以這樣理直氣壯,好像犯錯的是自己而不是她,與她全無關係,大概是,捉奸在床的一幕過於殘酷,她無法接受,而現在,自己在小念身上也犯下了同樣的錯誤,彼此半斤八兩,這多少平息了先前的憤怒,使北憂對妻子不至於那麼仇恨,但說到底,犯錯也要分個先後,北憂的心情仍不能完全平衡。他吃了閉門羹,血湧上臉,好在小念撫摸自己的臉表示安慰,他一腔的憤恨才稍稍平息。

北憂呆坐了半天,又開始焦躁不安。他很想跳起來發作,想像著自己如何拳頭用力砸在那邊門板上,如何扯著嗓子叫門,如何大聲痛斥妻子的背叛,但沿著這一番行為推演下去,北憂發現結局會因此而變得更加糟糕。

北憂又呆了好久,仇恨再一次聚積濃厚在一起,湧進他的大腦。他雖然不搞醫學,不清楚精神病是如何產生的,但他實實在在地感覺到,自己離精神病怕也隻有一步之遙了。他可以想像,如果自己進了精神病醫院,那麼,一定是蘇小玫最樂意看到的事,那時候的她,不知會是怎樣的幸災樂禍呢!

北憂就這樣似乎永無盡頭地一直呆坐,他漸漸想到了死。假如,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就此死了,另外那個人,怕是會有種忽然解脫的快感罷?甚或他們雙雙死了,一切一切的煩惱與苦悶也全部會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死,便宜極了!可是這一番思想全是北憂自己一個人的,他代表不了妻子蘇小玫,他覺得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無法代表,他發現身體裏像藏有另外一隻怪物,不知什麼時候就跳了出來,替他做著各種荒誕不經的決定。這種荒誕忽然就讓他驚醒一般收住一切的遐想。

北憂還發現,妻子現在的做法,難說不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好計謀,抑或她的心思一直是這樣的幹練果敢,十分精明。她這是要首先消磨掉北憂一身的戾氣怒氣,不好咄咄逼人了,才雙方站在一個平等的地位交談。不然為何這一樣個可愛的兒子擺在她的麵前都不為所動?

妻子這樣的聰明善於心計,今天就算妥了協,繼續過他們的婚姻生活。自己這個又呆又傻的男人,在此後的磕磕絆絆中,還能駕馭得了她嗎?

這樣想著,他真恨不得抱起樂樂來,一腳邁出去這個家。再也不要這樣低聲下氣地去求她了,可是他看一眼兒子,將來等他長大了,問起自己的媽媽,又該如何回答!

那邊緊閉的房門忽然開了,北憂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蘇小玫見狀慌張關門,沒來得及,還是給北憂一隻腳抵在門邊,在這個一拃寬的門縫中,兩人對視著,北憂強堆出滿臉的笑,央她開門,蘇小玫僵持不下,對他說:“你去把樂樂抱過來。”

北憂像領了聖旨,強抑著歡喜去抱沉睡中的兒子,他眼神的餘光中發覺小玫將房門拉得更開,放進去了小念,可是等自己折身返回的途中,那門早又“呯”一聲關上。這一聲巨響把北憂懷中的樂樂驚得哇哇一陣哭,北憂一邊安撫著他,聽房門中傳來一個聲音:“姐夫,我來和姐姐談。”

這話給北憂一個錯覺,以為小念所要談的是這幾日之事——在那間光線陰暗的出租屋內,姐夫和小姨子的翻雲覆雨。北憂心思忐忑地坐下,倒在座位上,他在想這下完了!全完了!妻子和小姨子兩個人都是那麼地精明無比,獨自己是個生活中的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