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震和小白兩個不知怎麼得到消息,第二天下午都來醫院看望北憂。小念不在病房,去了這醫院的婦科做是否懷孕的檢查,北憂那時候正在病床上沉睡,忽然睡夢中被人拎起耳朵來,剛要發怒,見賈震在眼前腆著一張笑臉,這張臉肥得流油,北憂常笑稱之謂“豬頭肉”,小蘇塵在家鄉沒聽過這個名詞,北憂解釋再三,他才恍然悟道:“噢,豬拱子啊!”
方北憂雖然平日裏總幻想自己得一場大病,躺在病床上,接受朋友的關懷和慰問,朋友們現在來了,可是他忽然覺得這次進醫院是壞運氣的開始——不,他的壞運氣從來就沒停過——他發現這場變故來得太不是時候,自己剛剛挽救回的婚姻,又要經受失業的考驗。
大家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失業,是毫無疑問的了。
所以他看見兩個他最想見的朋友,無精打采,臉上絲毫沒有歡喜的表情,對於未來有說不出的茫然,現在他覺得身體的健康實在至關重要,眼前這兩個活蹦亂跳的男人,他們行動自由,對比自己呢,竟是如此的不堪!
賈震抽出一台筆記本電腦,說:“知道你無聊,電腦放這裏,給你打發打發時間。”小白道:“比賽的replay拷在裏麵了,無聊的時候看看——”
正說著,門外兩個聲音嚷起來了,賈震小白都跑過去瞧,北憂動彈不起直著急。但已聽得出那兩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玫念姐妹二人,原來是小念檢查完了取化驗單,正巧被剛來醫院的姐姐瞧見,想是小念被問急了,待走到病房門口,想房中有姐夫做後盾,便聲勢大振,一副絕不妥協的架勢道:“省省吧,你別來管我!”
小玫道:“我是你姐!”
蘇小念一把將化驗單撕爛揉碎道:“哼!你哪裏有個姐姐的樣子?”
小玫有些委屈,丈夫不爭氣,自己劈腿還不是為了妹妹弟弟有個好未來。
她近來經常回想起,十歲那年,家裏窮得揭不開鍋,有一回她們姐弟三人去鄰村的表姑家借糧食,山路難走,她們回家時天已經黑了,她背著弟弟,手牽著小念,那趴在背上的弟弟忽睡忽醒,醒了便開始喊餓,到喊得氣力全無時,又昏昏睡去。
蘇小玫那時挺一挺肩上的蘇塵和糧食袋道:“再忍忍,回家姐給你蒸饃吃。”
小念被姐姐手拉著,感覺姐姐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發誓自己長大了一定讓姐姐過上最好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姐弟三人在家鄉山村,是生活在那個群體的最底層,現在來了城市,群體變了,而他們的現狀依然沒有改變。
唯一變了的隻有人心。
蘇小念發現眼前的蘇小玫不是許多年前那個挑起家裏擔子讓她崇拜的姐姐,也不是許多年前那個跳著台閣讓她豔羨的姐姐,更不是許多年前那個是非分明讓她欽佩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