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級,我的好朋友買了個暖手寶,20塊,很可愛,特別可愛。我猶豫了很久,向爸爸媽媽提出了人生中第一個要求:“我想要個暖手寶。”“要什麼要,就知道要東西。這麼大不知道懂事點?爸媽的工資都不夠你一個人花。”之後不久,媽媽買了套一百二十多平的房,我還把老板的水打翻了,嚇得不輕。
初中,離家不算遠。我媽讓我中午回家吃飯,我死活不願意。丟了飯錢也不願意和他們說,吃幹饅頭撐過去。初二,遇見了對我好的人。我想和他們做朋友,我想和他們有更多交流。晚上回家之後,我會偷偷上一會網,用我媽放在我抽屜裏的閑置的筆記本電腦。爸媽直接推門進來,問我想幹什麼,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說“你是不是想要我們死才開心?”
記事以來,我不敢要錢,要錢就會覺得自己特別不懂事特別能花錢,就會覺得我們家特別窮我對不起爸媽。記事以來,我有什麼忤逆他們的,他們都會說一句,“是不是我們死了你就高興了”。
高中我說要住校,他們不讓。某天高一冬天回家,看見房間裏有一包衣服,可開心了。媽媽說,那是小姨的舊衣服拿給我穿的。我初中個頭和高中就差不多,也是穿小姨的衣服。小姨是舅姥姥舅姥爺領養的孩子,可是她好幸福噢,有新衣服穿,有新床睡,有布娃娃玩。弟弟也有新衣服穿,每次媽媽都說什麼什麼打折處理好便宜就囤弟弟的衣服,可是每次也都好幾百。
分文理科。爸媽想讓我學理,我突然想唱反調,學了文。他們和我吵了半年,在我分科之後是文科第一名的情況下。反正媽媽也做到了副校長,不需要代課,他們兩個都有大把的時間對我冷嘲熱諷,有的是時間和我吵架。我誰也沒告訴,每天想著怎麼自殺,怎麼寫遺書才不會牽連到學校牽連到他人。
河南的十八線小城市,人數巨多,隻能靠時間來保證我們有大學可上。早上五點四十早操,晚上九點四十下課,至少四周星期一次,每一次時間為十七個小時(加上那一夜的睡眠時間),沒有法定節假日,暑假最長一周,寒假最長一周。而隻要在人多的情況下,他們必定會冷嘲熱諷說我選擇文科多傻多不聽老人言,哪怕我始終年級前三。
高中考得好有獎學金,我本來一直當作飯錢。有天,我無意間看到了條裙子,突然發了瘋買了下來,一百塊。回家戰戰兢兢地告訴媽媽,我買了條裙子。之後就開始從飯錢裏省錢買衣服的日子,衣服不貴,我挑最便宜的,二十多塊錢一件,我要數量,我太空虛了。結果媽媽覺得我愛打扮,非說我有男朋友,來學校大鬧一場。我記得她問過,人家小女孩都想打扮,我為什麼灰頭土臉。我當時尷尬的笑了笑沒回答。後來我打扮了她就這樣咯。
整個高中就這麼過來唄。還記得高三有陣很心煩,我想到別的女生心煩的時候都可以和媽媽說說話,我鼓起了狗膽說了句我最近有點心煩,換來的是他們的天塌了。“你有啥好心煩的?”“怎麼就你瑣事多?”“那你說怎麼辦?不上學了?你明天就別去了。”當然,肯定還有那句“你就是想讓我們倆死”。
好不容易挨到星期,我剛躺在床上,爸爸就走過來,一邊扇他自己耳光一邊問我好不好好學習。那次考試我年級第二,還是由於改卷老師的大意少給了一題的分。後來媽媽還說:“你看你爸多疼你,打他自己都不打你。”那個時候爸爸事業低穀,媽媽給我說,他這一年總得有點啥成就,就是女兒高考考得好,要不然臉往哪擱。
高考前兩天,依舊是同樣的情況。我控製不住我自己了,給他們寫了封長長的信。為什麼經驗就是適用於我的呢,為什麼我是他們的工具呢,為什麼要把我弄成這個樣子呢,為什麼我沒有一點選擇權,為什麼我是這樣。我是個女孩子啊。他們說我冷血,他們說我從來不和他們溝通撒嬌,可是我說話的時候他們壓根聽不見,或者說不想回答。撒嬌於我而言,是要東西,我沒有什麼東西可要的,我不想體會乞討那種低人一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