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毫無根據的承諾在現在的戀愛中或許會被懷疑,甚至不屑一顧,但是在童香宜看來,這就成了她繼續生活的全部期冀。在那時的農村,一個女人的前半生是屬於娘家的,而後半生就奉獻給婆家了,這似乎就成了一種難以逃脫的宿命。
後來,恢複高考以後,臣傑天很順利地考上了華北醫科大學,成為了一名臨床醫學專業學生。國家給了這麼好的機會,再加上臣傑天本身強烈的報國熱情,因此好學的他成為了醫學院最勤奮的人。他的生活變得異常簡單,三點一線的生活軌跡幾乎涵蓋了他所有的時間,除了每月固定一個打給父母的電話以及一封寄給童香宜的信件,也就沒有什麼外界聯係了。
剛開始他想起未來,起碼還能夠與童香宜聯係起來。可是後來,臣傑天的未來變得異常微妙,因為成績優秀,他很快就得到了一個免費推薦直接攻讀研究生的機會。麵對一片美好的前景,他開始了更加勤奮的學習,時間慢慢磨滅了過去的印記,這時候甚至在他夢裏也鮮有童香宜的影子了。時間慢慢過去,臣傑天給童香宜的信幾乎消失了蹤跡,童香宜的來信,臣傑天也隻是大致看看或者直接扔到一邊。
他現在才感覺到自己當時實在是太年輕了,自己和童香宜完全都不在一個層次上,哪裏談得起什麼未來?就拿每次看到童香宜寫的歪七扭八,錯字連篇的信件來說,他便不自覺地要在心底嘲笑一番,他也許是忘記了,很多字還是他親自教給她的。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臣傑天經過別人介紹,有了新的女朋友,對於童香宜的事情,他也在一點一點淡忘著。
但是,當童香宜真的站在他的麵前的時候,他還是很清楚的記起了她,還有他們曾經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一股腦地湧向大腦,回憶像幻燈片一樣閃回重現。
在這個有些虛渺的現實中的夏天,童香宜紮著一把烏黑濃密的牛尾大辮子,上身穿著花格子粗布襯衫,下身套著墨綠色軍裝長褲,腳上蹬著一雙黑帆布鞋,微笑著站在了他的麵前。這身打扮就像一顆種子永遠種在了臣傑天的心裏,每當以後再看到這樣的打扮,他都會情不自禁地多看兩眼,這是一身多麼普通而得體的裝束啊。
這卻是臣傑天最後一次見到童香宜活著的影子,因為她看到了臣傑天牽著的女朋友。臣傑天的女朋友撒嬌地問著麵前的女人是誰,臣傑天隻能推脫說是鄉下的親戚,不過還未等他把這束尷尬的眼神挪開,童香宜已經先一步哭著跑開了。等臣傑天再見到童香宜時,她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安靜地躺在太平間裏,身上已經被完全浸濕,淚水似乎已經被擦拭幹淨。
童香宜的同鄉神色悲哀地站在屍體旁,看到被她通知趕過去的臣傑天,上來就是一頓控訴。臣傑天這才了解到童香宜這幾年的近況,因為她一直等待臣傑天學成歸來,而沒有聽從家人的安排嫁人,與家人的矛盾也愈來愈深,前不久,她被趕出家門,懷著對臣傑天滿滿的希望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通過同鄉的幫助找到了臣傑天,卻看到了讓她悲痛欲絕的一幕。她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投河自盡了。
現在看來,這個女孩讓人感覺傻的可以,為了一個男人可以放棄年輕的生命。但是對於愛情來說,什麼樣的犧牲都是值得的。在現在,現女友和前女友見麵或者兩個人打一架,或者兩個人把男的打一頓,更有甚者兩個人會平靜地坐下喝杯咖啡,聊得投機還會成為閨蜜。但是在那時,一個女人的未來就在於她的男人,她一生的事業就在婆家,當辛苦幾年的等待成為泡影,自己堅守的未來成為空白,這種打擊放到任何年代的癡情女子身上,也未必做不出這樣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