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所貴族小學三年級的教室內,座位並不很整齊地圍成一圈,穿著校服的小學生圍著座位也坐成一個圈,校服由知名設計師設計,上身為深藍色,褲子為棕色,裏麵的襯衣為淡藍色豎條紋格子襯衣,襯衣的領子上還有紅色格子的蝴蝶結,襯衣外麵的乳白色針織衫是特地為冬季設計的,看起來非常美觀,穿著製服的語文老師,帶著眼鏡,頭發紮得很整齊,手上拿著一本人教版的語文書。這一課上的是《陶罐與鐵罐》,幾個學生在分角色朗讀,其他學生看著課本認真聽著,隻有一個坐在邊上的小男生還在玩著他裝在盒子裏麵的老鼠,他低頭的樣子看上去十分專心,事實上也十分專心,專心地在玩盒子裏的老鼠,同學們讀完課文之後,女老師讓大家找出表達感情色彩的詞還有成語,一開始點的幾個同學都答得很好,然後她點到蘇宸,讓蘇宸找出文章裏出現的成語,蘇宸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蘇宸雖是男生,但長相十分清秀,大大地眼睛,白白嫩嫩的皮膚仿佛可以掐出水來,他沉默著找了半天,才看到一個四個字連在一起的,不多不少,剛好四個字,鑒於以往的經驗,他不敢說得太自信,就磕磕巴巴地回答道:“走著瞧吧”,他的回答引來全班的爆笑,老師讓他繼續找,他又找出一個“小心點兒”,其他同學還沒從緩過神來,又轉入到小一輪的爆笑中,蘇宸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正猶豫著要不要把他找到的最後一個四字成語“很有價值”說出來時,老師已經仁慈地讓他坐下了,請了其他的同學來回答。解釋完這些詞語成語之後,老師又問了一些跟課程相關的問題,諸如鐵罐為什麼要奚落陶罐,鐵罐是怎麼奚落陶罐的,麵對鐵罐的奚落,陶罐的態度是如何的,讓大家自由抒發觀點,從鐵罐和陶罐的對話和完全不同的結局中大家讀懂了什麼。大家爭相發言,班上語文課代表何燦也站起來發表自己的看法,“我認為這個故事是要告訴我們做人要像陶罐那樣謙虛有禮貌,不要像鐵罐那樣傲慢沒有禮貌,隻有像陶罐那樣謙虛有禮貌,才能夠完整地保存下來,要是像鐵罐那樣傲慢無禮隻知道嘲笑別人,是注定會在泥土裏消失的。”老師點點頭,表揚了何燦的理解和敘述能力,還沒等到她請下一位同學,蘇宸的手就高高地舉了起來,她不知道蘇宸又想抒發什麼遠見卓識,但也隻好請他起來說說自己的看法,蘇宸見自己得到了首肯,高興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說道:“我覺得何燦說得不對,就算鐵罐謙虛有禮貌,陶罐傲慢不懂禮貌,最後也是鐵罐會消失,陶罐會保存下來,這跟它們的性格沒有關係,跟它們的材料有關,陶器是用陶土或粘土做的,他們不會跟空氣和水發生化學反應,但是鐵容易被氧化,它和水會發生化學反應,發生化學反應之後鐵就會變成鐵鏽,鐵鏽會一層層地脫落,然後變成粉末,所以最後會消失在泥土裏。”蘇宸頭頭是道地解釋,聽得大家一愣一愣地,不過大家也都習慣了他回答問題的獨特風格。何燦聽了有些不高興,直接站起來問他:“你怎麼知道鐵罐是被埋在有水的土裏,而不是被埋在沒有水的土裏?”“因為空氣裏麵也有水。”蘇宸自信地回答。“那你的意思是說土裏麵也有空氣,如果是這樣的話,把你埋到土裏麵你也能呼吸嗎?如果你肯在土裏麵埋一天,我們就相信你說的。”另外一個跟何燦玩得很要好的男生幫何燦說話。“土裏麵當然有空氣,土裏麵不隻有空氣,還有水,就是因為土裏麵有空氣和水,樹木才能在土裏麵生長,但是人不能在土裏麵生活,所以我不會把自己埋到土裏麵去。”蘇宸好脾氣地解釋。“胡說八道,樹木明明是在地麵上生長,我們都可以證明樹木是長在地上的。”何燦有些氣憤,家裏的大小姐脾氣都擺出來了。蘇宸卻完全沒有被她的話氣到,而是從容不迫地說道:“表麵上樹木是在地麵上生長,但那是因為它的根一直在土地下麵生長,吸收土地裏麵的營養,所以它才能夠在上麵生長。”其他同學還想跟蘇宸爭論一番,老師適時地阻止了他們跟課堂無關的爭論,她現在已經有一套方法對付蘇宸了,那就是直接忽視,跟他爭辯永無止境,你不知道他小小年紀腦袋裏到底裝了什麼,有那麼多用來質疑和反駁的言論,但隻要直接忽視他,他自覺沒趣,也就沒什麼好多說的。下課之後,蘇宸在獨自在課桌上玩他養在盒子裏麵的老鼠,何燦誌得意滿地走到他身邊,和周圍的人若有所指地說一些蘇宸的壞話,雖然隔得很近,他們說得也很大聲,但蘇宸完全沉浸在老鼠吃餅幹的樣子中,絲毫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見蘇宸毫無反應,最後何燦忍無可忍,幹脆搶了他手裏的盒子,一把扔到窗外。蘇宸想去抓,沒抓住,趴在窗戶上找到瓶子掉落的地方之後,想趕緊跑下去,卻不料被何何燦攔住了去路,雖然蘇宸是男生,但個子足足比班上發育最快的何燦矮了一個頭。“你要是敢不跟我道歉,我就不讓你過去。”何燦擺足了大小姐的架勢,放下狠話。“何燦,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了,他們家都破產了,我聽我媽說他們家欠了很多錢呢,下個學期肯定能跟我們一起上學了。”這話完全無法平息何燦心中的怒火,她叉著腰繼續說道:“我不管,明天他就是死了,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跟我道歉。”蘇宸看著她,神情倔強,對峙了好一會兒,蘇宸才對著她露了個鬼臉,調皮地說道:“傲慢不懂禮貌的陶瓷。”說完就從何燦身邊飛快地跑了,隻是何燦的群眾組織太過於強大,蘇宸還沒走出教室,就被人故意絆了一跤,摔倒在地,何燦此時也反應過來蘇宸是在罵她,不由分說地衝上去跟他打了起來。蘇宸打不過何燦,臉上被她的指甲抓出了好幾道傷口,心裏隻惦記著養在盒子裏麵的老鼠,沒過多久何燦的媽媽就來了,何燦一看到自己的媽媽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整個人就哭著撲了過去,蘇宸呆呆地看著她們,心裏有一陣失落,一時之間也忘記了養在盒子裏的老鼠。何燦的媽媽安慰了自己的女兒好一會兒,心疼地整理著女兒淩亂的頭發,髒亂的衣服,撫摸著她擦傷的臉,嘴裏一聲一聲地喊著寶貝,蘇宸倔強地別過頭去。安撫好自己的女兒之後,也不問事情的原委,她便去找老師問欺負她女兒的人,老師指了指一邊站著的蘇宸,準備解釋一下,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何燦的媽媽就走過去一把抓過蘇宸,力道很重,蘇宸幾乎是一下子就被扳轉過來,重心沒站穩,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地,此時此刻,她才看見蘇宸臉上血淋淋的爪痕,擔心家長欺負蘇宸,老師趕緊過來扶起蘇宸,把蘇宸藏到自己身後,何燦倒沒受什麼傷,頂多就是頭發亂了一點,衣服髒了一點,蘇宸好端端的一張臉上,被她女兒殘忍地抓成這個樣子,她本身就已經無法向蘇宸的家長交差了,她打了蘇宸母親的電話,電話關機,又打蘇宸父親的電話,電話沒人接,打了幾次之後,對方直接關機。看蘇宸臉上有那麼多爪痕,一時之間她也沒有了之前要找蘇宸算賬的氣憤之情,隻是隔著老師問他,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要欺負她的女兒。“我沒有打她,她先打我的。”蘇宸從老師身後探出半個頭,為自己爭辯。蘇宸才剛說完,站在不遠處的何燦便馬上說是因為蘇宸先說她壞話,說得頭頭是道,並且讓老師和她媽媽去班上問。“她說謊,我沒有說她壞話。”“你沒有說我女兒壞話,她為什麼會跟你打起來了?”家長很明顯是不相信蘇宸的話,不過畢竟是自己女兒把別人弄傷,她有些理虧,就不願意再繼續爭論下去,最後說了幾句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的話,將小事化了,接受完批評教育之後,蘇宸趕緊跑下樓去找自己的老鼠,他跑到樓下草坪裏找了好一會兒,連盒子都沒找到,就在蘇宸心中絕望之時,上方教室的窗口一個女生探出頭,笑容可愛,大聲喊他的名字,一隻手用力向他揮著,另一隻手裏拿著之前被何燦丟下來的裝老鼠的盒子。蘇秦最後都沒有來學校,下午放學之後蘇宸自己坐公交車回了家,下公交車之後走了好一會兒,從胸前掏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墊著腳打開了門,進家門之後,便回到他和哥哥的房間,爬上書櫃找他媽媽走之前給他買的書,她喜歡數學物理,他哥哥的數學書早就被他偷偷看完了,好在她媽媽走之前給他買了好多書,房間裏的光線並不好,雖然是白天,還是需要開燈,他獨自一人看了好一會兒,蘇暮打開房門進來他都沒有察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書中的數字裏,蘇暮走進來,看蘇宸在演草紙上寫著一些天文符號,他沒什麼耐心,看了兩眼就直接把演草紙給抽了出來,蘇宸的視線緊盯著演草紙,他想伸手去拿,蘇暮卻把它高高地舉在頭頂。“都沒有飯吃了,你還有心情算這些東西。”蘇暮冷冷地諷刺。“還給我。”蘇宸一隻手抓著蘇暮的衣服,在蘇暮身邊跳著伸著另一隻手拚命去夠。蘇暮微低著頭,用鄙夷地視線往下看著,正準備繼續挖苦一番,卻不經意間看到他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痕,語氣僵硬地問道:“臉上怎麼了?”“被貓抓的!”“白癡!”蘇暮冷冷地說了聲,將手裏的本子隨手丟到桌上,把抽屜裏麵僅剩的兩百多塊錢拿了出來,帶著蘇宸去醫院,半欺騙,半強迫地讓他打了針狂犬疫苗,買了些擦傷口的藥,剩下的十幾塊錢蘇暮全部買了方便麵,這些方便麵兩天就被他們吃完了。這兩天蘇暮也沒心情去上學,一心想著怎麼賺點錢吃飯,他在街上毫無目的地轉了兩天,一點收獲也沒有,回到家之後,在狹窄的客廳裏,坐在破破爛爛的沙發中間,沙發還隱隱約約地散發著一股黴味,或許是他鼻子太靈了,蘇宸,蘇言和他媽媽都沒有感覺,他爸爸整天不在家,一回來就醉醺醺的,更加不會有什麼感覺了。他媽媽走的時候給他留了一筆錢,囑咐他要是他爸爸沒時間顧及他們吃飯的事情,讓他照顧蘇宸的夥食,蘇暮當時想也沒想就應了下來,他心裏並沒有照顧他的“弟弟”蘇宸這種概念,在貧窮困苦的生活中他迫切需要錢,莊曼臨走前給他的那一筆錢,拿到錢之後,他買了一些他覺得迫切需要的東西,其餘的錢供給他和蘇宸,還有那隻老鼠當了夥食費,半個月之後剩下的錢也花了個幹幹淨淨,蘇暮是個極其現實的人,很多次他都想直接把它燉了,至少可以為他節省一些夥食費,可是對方是隻老鼠,如果他把它燉了,那就意味著他是個吃老鼠的人,這麼想著,蘇暮又看到了被放在櫃子上的老鼠,難得他親愛的弟弟沒有帶在身邊,蘇暮自然而然地走過去,把老鼠盒子拿到窗台前,打開盒子,平靜地把手伸進去,老鼠驚慌地四處逃竄,蘇暮還是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它的尾巴,嫌棄地拎著它的,把它從盒子裏拎了出來,調戲般地拎著它在空中轉了幾圈,很認真地看著它,笑了笑,仿佛被他隨手拎在手裏,隨時準備處以極刑的不是一隻老鼠,而是別的什麼東西,他看著老鼠悠閑自在地說道:“家裏不能總是養這麼多吃閑飯的,是吧?”說著,蘇暮加快了轉圈的力道,老鼠鳴著尖銳的叫聲,蘇暮也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在頭頂轉了幾圈之後,解氣地把老鼠扔了出去,老鼠撞在地上,一盞地便靈敏地逃走了,蘇暮鎮定地將窗戶關好,將老鼠籠子放到原來的櫃子上麵,又坐回沙發上繼續思考怎麼解決他和蘇宸晚飯的問題,他偉大的父親似乎沒有意識到人作為一種生物存在於這個地球上,作為價值鏈最高的一環,需要食物來維係自己的存在,在這個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紙幣廣泛流通的社會,他們需要一些能夠執行價值尺度、流通手段的工具,來獲取原始社會人類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蘇宸放學回來,帶著他的同學小月來看他的老鼠,他習慣性地去看望他精心照顧了兩個多月的老鼠,可是裏麵空空如也,他左看右看,始終沒有看到老鼠,便問坐在一邊的蘇暮,蘇暮玩著手機,頭都懶得抬,若無其事的說道:“我讓它解脫了。”讓它遠離這個家的貧窮和痛苦,不是讓它解脫了麼?蘇宸聽了蘇暮的話十分激動,完全沒意識到身高、體型和力量上懸殊的差距,衝過去就要找蘇暮打架,蘇暮輕巧地避開,蘇宸一頭栽在沙發裏,沙發是老式沙發,而且用了很多年了,沒什麼柔軟性,蘇暮幾乎是在避開的那一瞬間就立刻聽到蘇宸的頭撞上木板的聲音,原本站在門邊的小月趕緊過來扶他,她試圖拉著蘇宸,可蘇宸十分激動,又往蘇暮撞去。蘇暮跟蘇宸小範圍的對抗了一會,蘇宸原本就慘不忍睹的臉上又多了幾個包,蘇暮很快對這種力量懸殊的戰爭失去了興趣,他肚子在叫,等蘇宸的同學走了之後,他才轉去櫃子找最後那一袋方便麵,在他人生的前十三年從未吃過的東西,最近卻常常有幸與之為伍,蘇暮將麵從櫃子裏拎出來,隨便煮了煮之後,便拿出兩個小碗,將方便麵平均分成了兩份,一份端給了蘇宸,蘇宸還在想著他的老鼠在生蘇暮的氣,看也不看一眼擺在他麵前的麵,倔強地別過頭去,蘇暮也沒管他,自己吃自己的,蘇宸很有骨氣地熬到半夜,晚上在被窩裏被餓醒,他是在堅持不了,便悄悄地爬下床,去客廳裏吃了剩下的那半碗方便麵,麵已經涼了,在水裏泡了很久,基本上已經爛掉了,但是此時此刻蘇宸也顧及不上計算這碗麵裏有多少有害物質,他實在是太餓了,煎熬地等到第二天,想著學校的夥食,蘇宸一大早早早地起了床,奔向學校。蘇暮上的也是貴族中學,以前在那裏上學的時候還沒覺得那裏是貴族學校,自己家沒落之後,尤其是每天在學校被一群他十分鄙視的“弱智兒童”嘲笑之後,他深深體會到了那是一個多麼不同尋常的貴族學校。他再也不想為了一頓飯糟蹋自己的尊嚴,再也無法忍受那群白癡毫無由來的優越感,他幾乎每天都忍耐著扒開他們腦袋一探究竟的衝動,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些人,不管你是貧窮、還是富有,你都恥之為伍。蘇暮沒有去學校,他沿著附近的街道的店鋪一家一家地問過去,看有沒有需要招兼職的,他現在迫切需要一份可以提供他人類原始需求的工作。他之前問的絲毫著落,這次他一家一家問過去,需要招人的地方倒是不少,但是沒有哪裏需要招一個十三歲的童工,哪怕他看上去很成熟,風度翩翩,完全不像個十三歲的男生,可當他說自己十八歲的時候又沒有人相信他,蘇暮從上午找到下午,什麼東西都沒吃,走在街上看到別人隨手把沒吃完的東西扔到垃圾桶裏,他心裏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渴望,理智告訴他,他不能產生這種想法,他迫使自己盡量不要對垃圾桶產生不該有的感情,也迫使自己的眼睛不要往垃圾桶的方向去看,渴得不行了,他就去商場的洗手間,假裝去洗手,順便洗洗臉,簌簌口,漱口的時候順便喝兩口冰冷的自來水,多多少少也能緩解饑餓。下午的時候他終於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家小餐館的跑堂,蘇暮天生就帶了一種職業分高低貴賤的思想,即便是現在他必須要為了他看不起的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去做一份純手工體力活,他依然打心眼裏看不起這樣的工作,對他而言,所謂的行行出狀元,就是那些處在底層的勞動者的自我安慰,也是處在頂層的那些領導者的安撫之術,所有的工作都需要人力去做,隻有一切安排得當,這世界才會井然有序,處在頂層的人才能更好地謀取利益,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就是要爭取走向頂層,這是蘇暮從會思考之後,就明白過來的道理,那時候看著這個世界上生活淒慘的人,他多半是麻木,現在當自己身處和他們一樣的境地,或者是更加悲慘的境地,他才深刻認識到,走向金字塔的頂端,這是一間多麼重要的事。蘇暮吃了碗飯從下午就開始做這份工作,店不大但是吃飯的時間特別忙,來來回回地要忙著收盤子,擦桌子,掃地,要記住他們點的菜,要把錢算好,餐巾紙和一次性筷子用完之後,要重新擺好這些東西,快下班的時候要把店裏擦洗幹淨,把碗洗好,蘇暮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意識到自己要來做是一回事,實際行動是另一回事,每次客人吃完走後,他都沒有勇氣自覺地去收拾碗筷,他像個大少爺般嫌棄地拿著髒抹布,半天也抹不完一張桌子的樣子,常常會招來其他員工的冷眼,那些客人沒完沒了的要求常常讓他陷入混亂,第一天做事,他一共上了八次菜,就有三次上錯了地方,洗完碗之後,蘇暮幾乎是累得快要虛脫了,原本就沒有吃飽,經過一番近乎勞改的勞作之後,他比之前更餓。鍋裏麵還有一些沒賣完的剩飯剩菜,他的自尊心不容許他向他了不起的父親伸手,同樣也不允許他向老板去要這些剩飯剩菜,他解下令他感到惡心的圍裙,跟老板簡單地道別,準備離開,看了看鍋裏的剩菜,想起他那個深更半夜爬下床偷偷去吃泡麵的倒黴“弟弟”,他實在沒有信心,他偉大的父親今晚會想起家裏麵還有兩個瀕臨餓死的兒子,其中有一個還是他唯一的親骨肉,蘇暮深吸了口氣,還是轉過身去,很鎮定地說明了他今天的工作狀況,拐彎抹角地跟老板說了好久,最後很含蓄地提到他家現在沒人煮飯,想問老板要碗剩飯剩菜,老板以為他要說什麼大事,見他隻是要碗剩飯,也沒猶豫,讓人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並且囑咐他明天早點來。蘇暮提著一個沉重的塑料袋,挺直了著脊背,回到家裏。他回到家的時候就看到坐在沙發前看著他回來,雙眼放光的樣子,沙發前的木桌上還擺著幾包沒有拆封過的零食,蘇宸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零食,看見蘇暮回來,他有些興奮地從沙發上跳起來跟他打招呼,蘇暮沒理他,把讓他倍感恥辱的飯盒往桌上一扔,隨手就拿起桌上的零食,撕了一包開始吃,一邊吃一邊隨口問道:“爸回來了?”“還沒呢!”蘇宸等了大半天早就等不及了,也拿起一包零食開始大吃起來。“那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我今天幫樓下的爺爺修好了收音機,他給我的。”聽蘇宸有口無心地說這話,蘇暮一下子就失去了食欲,他辛辛苦苦一整天就得到了一碗剩飯,工資還不日結,他倒黴弟弟“弟弟”倒好,機緣巧合,隨隨便便給人修個收音機就解決了他們的暫時的生存危機。剛剛蘇宸眼裏隻有零食,完完全全沒注意到蘇暮手裏的東西,吃了一些零食之後,他才注意到桌上還有飯盒,有些驚奇地問道:“哥,這個是飯嗎?”“恩!”蘇暮應著,故作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準確地來說是剩飯。蘇宸已經差不多兩天沒吃飯了,他現在無比想念米飯的味道,他將手裏的零食扔在一邊迫不及待地去打開飯盒,看到裏麵完全分辨不清食物的菜,他還是為之精神一陣,趕緊跑去廚房拿了兩個碗、兩雙筷子出來,有些笨拙地將飯分成兩半,一半給他蘇暮,一半給他自己。“你在學校沒吃午飯嗎?”蘇暮記得那所學校交的夥食費高得離譜。“有個傲慢又不懂禮貌的陶瓷把我的飯打翻了。”蘇宸吃著飯含含糊糊地解釋。蘇宸說著這話,蘇暮腦海裏就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幅他的窩囊弟弟在大庭廣眾之下受氣的窩囊樣子,簡直是家族的恥辱,蘇暮無奈地閉了閉眼睛,有些艱難地掙開,十分嫌棄地看著他,正準備繼續諷刺他一番,又看到他臉上醒目的傷痕,冷冷地問道:“你臉上的傷不會也是他抓出來的吧?”蘇宸停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