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我們等了將近一個星期都沒有等來林叔,商量後我們決定啟程返回韓國。那天回去時,允賢見語桐一直沉默不吭聲正想找機會開解她,語桐忽然道:“允賢,以後咱們回來去我的老家看看好麼,那是父親出生的地方,林叔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見,我們去看看我父親成長的地方,好嗎”?允賢點了點頭,將她抱在了懷裏,允賢知道她的擔心,知道她怕錯過什麼,明知道很多的事情會讓自己更難過,她卻還是忍不住想去知道真相。自己能做什麼呢,隻能好好陪著她吧。回到韓國的家以後,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語桐繼續在學校上課,而他繼續在公司上班,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軌道,隻是偶爾,看見語桐孤單一人落寞的樣子,允賢才能確定那並不是夢,他們確實曾經回去過…
一轉眼,最嚴寒的時刻過去了,深山裏都開始解凍,春天的每一個毛孔都在蘇醒。允賢和語桐的故事也像這快要蘇醒的春天一樣充滿活力,他們約定無論去到哪裏都要一起看美麗的風景,一起走過春、夏、秋、冬。一周後,語桐帶著她心愛的允賢再次降落在中國的土地上。
語桐父親的老家是在華中的一個小縣城裏,他們下汽車的第一眼就喜歡了這個地方,到處是春天的氣息。不遠處有條小河在流淌,允賢拉著語桐踩上木板橋,橋微微地晃動發出吱吱吱的響聲,橋底下是嘩啦啦流淌的溪水,天上飛著幾隻小鳥,“啾啾”地叫著。小路兩旁掛滿了不知名的白花,下過雨的緣故,花瓣上還滾動著晶瑩的雨珠,被底下碧綠的葉子襯得更耀眼光芒。看到這生機勃勃的場景,2個年輕人心情都很好,仿佛忘記了過去和未來,麵帶笑容地往前走去…
故裏隻剩下一棟破敗的樓房,被雨水衝刷了的緣故顯得很矮很滄桑,語桐和允賢2人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屋舍,雨珠正順著房簷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的青石板上,正好打在幾個小孔上。還有雨水不知漏在了什麼器皿上,時不時傳出“噔噔噔”的響聲,天上滾動著幾絲鉛色的陰雲,像知道語桐的心事般憂傷地襲來,很快又消散不見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一棟水泥屋子的木門吱地一聲輕輕開了條縫,允賢看見露出了半個老人家來,老人家捂著門口定定地看著他們,眼裏似乎沒有表情。“語桐,有個奶奶…”,允賢的提醒了語桐,語桐轉身看到了開門的阿婆,擦了擦眼角走了過去,老人警覺地退後了2步,沒有要開門的意思,語桐趕忙解釋,見阿婆毫無表情一直定定地看著自己,正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時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語桐說道:“阿婆,認識喬雨生嗎,雨生…”語桐看到阿婆本來無神的眼因為提到的“雨生”而起了變化,語桐接著指著自己道:“我是雨生的女兒,我叫語桐,對,雨生…以前住在過這裏”。老人吃力地拉開了門,顫巍巍地邁著步子,渾濁的眼裏有了淚水,她看著語桐伸出了自己的手,語桐緊緊握住她如秋樹皮般瘦削的手,感受到了故土一絲溫暖。
老人是父親的什麼人已經不得而知,從語桐進門的這一刻起就一直抓著語桐的手看著她。院子打掃的很幹淨,老人仿佛是一人獨居,屋內光線還好,隻是過於清淡簡單。老人看著語桐,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語桐問什麼她也不吭聲,語桐想許是聽不清的緣故吧,允賢也一直在旁邊坐著陪著他們,不知道為何,這個阿婆讓他想起他和語桐迷失在山林的那個晚上的那對老人。在之後的很多年裏,允賢都會想起這位阿婆。回憶是個很折磨人的武器,她帶走了人最美好的容顏和往事,隻餘下幾絲若有若無的溫度殘存,阿婆早已忘記了雨生的後來,但雨生這個稱呼她卻知道是自己熟悉的孩子。時間從窗簾一絲絲流走,許是感覺坐了許久的緣故,阿婆顫巍巍地站起來,向著角落走去,語桐攙扶著她,阿婆試了試移動蓋子,但力氣不夠,語桐問她:“是要打開這裏嗎”?老人微笑著點了點頭,語桐打開後才看到,原來這是個米缸,白白的米清晰可見,上麵有個紅色的袋子裝著什麼,老人指了指袋子,語桐看了看她,解開了紅色袋子的結,裏麵露出了白色的糕點,老人滿是期待的眼神望著語桐,然後伸手抓住語桐的手去拿糕點…血濃於水,人類的情感就是這麼的奇妙,即便老人什麼都不知道不記得了,但愛人的這份心卻滿滿蕩漾在這個地方,將語桐暖暖包圍,原來父親是生長在這樣充滿愛的地方。快要黃昏的時候,阿婆的媳婦文嫂過來幫著做飯,看到他們很高興,仿佛很早就認得我們似得。文嫂麻利地刷洗著鍋,往灶膛裏添著柴火,第一次看到這麼原始做飯的允賢很是好奇,他在灶膛口來來回回,差點把額前的頭發都燒掉了,語桐在旁邊看著微笑,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鍋裏就冒出了蒸騰的白氣。各種食材在鍋裏翻炒,發出滋滋的響聲,空氣中香氣撲鼻,有那麼瞬間,語桐是走神了,她覺得這個場景太熟悉了,腦子裏一直都是各種水洗的聲音,還有這種翻炒的聲音。這些聲音都是溫暖的,也是這些聲音讓語桐在瞬間心生柔軟,過後卻隻能歎息,為夢裏的那個沒有盡頭的黑暗故事傷神。文嫂見過自己父親的次數是比較有限的,待她卻很好,從文嫂一直沒有離開語桐的視線裏可以看得出來,那裏麵滿滿都是疼惜。文嫂是知道自己父親犧牲的事情,至於事情的來龍去脈卻說不清楚,隻是說有人過來通知就走了,她們也很惦記語桐,不知道小時候這個每年暑假都會回來的小姑娘會去往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