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命運遞給我一個酸的檸檬時,讓我們設法把它製造成甜的檸檬汁。——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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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斐將麵包咬在嘴裏,把手空出來打開礦泉水的瓶蓋,剛想要把瓶口湊近嘴邊卻發現沒辦法喝水,自嘲地笑笑,從昨天舉報信在媒體圈內無差別轟炸之後,前輩們礙於政府的威望隻得前仆後繼地尋找叢心然的蹤跡,岑斐當然也是這記者大軍中的一員,她守在叢心然工作的大樓門口,時刻謹記著作為一個記者的專業素養,明確了不見兔子不撒鷹,看見兔子鷹狂追的精神,但右眼皮不停的跳躍和五髒廟內響亮的交響樂曲讓岑斐不得不暫時脫離了大部隊前來覓食。
岑斐把麵包從嘴裏拿下來喝水,透過水瓶中冒著泡的液體看見了叢心然的臉,依舊像在報刊雜誌媒體上那樣溫和的笑容,眼神也很明亮,似乎並沒有被舉報信幹擾到心情,岑斐迅速地把麵包和水一股腦塞到隨身的大背包裏,繞過麵前層層疊疊的人群快步走過去。
叢心然禮貌地笑著道了聲謝,拿著麵前的咖啡一轉身剛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剛走了兩步就被人撞了個正著,輕聲說了抱歉,卻在餘光的範圍內看到了推開人群向自己走來的女子,以及隨著快步不停晃動的工作牌。
叢心然從容轉身,步伐不慌張但是頻率很快地穿梭在人群中,一直拐到巷子裏去,用武俠劇中常見的手法把慌忙追上來的女記者逮了個正著,女記者轉頭看見叢心然的臉頓了一下走上前去。叢心然打量著女子寬大的運動衣,牛仔褲,大包,深呼吸一口氣,說道:“跟蹤抓拍可不能戴工作牌,而且也不能直愣愣地追著跑呢,實習的小菜鳥。”然後輕笑一聲,放開抓住女子的手。
“我叫岑斐。”女子剛一開口就被叢心然打斷了:“土匪的匪?”岑斐一聽,立即氣絕,衝著叢心然不滿地說道:“對啊,行俠仗義的土匪!”
叢心然笑看著不怕死捍衛自我尊嚴的鬼靈精岑斐,說:“哦?這麼說我是罪惡的英雄了?”
岑斐感受到微妙的言語氛圍,在心裏過濾了一百種與采訪對象鬥智鬥勇的方式,輕咳一聲給自己壯膽:“我是新都報社的記者,想要就關於精神病罪犯景亦的舉報信對叢心然醫生做一個簡單的采訪。”
“可是小菜鳥啊,在政府部門沒有公開發表任何關於舉報信的言論之前,似乎保持沉默對於我來說才是最有利的吧?”叢心然對這個雄心勃勃的小貓咪十分有興趣。
“叢小姐,您是心理醫生,我相信對於人性的了解,您比我更為透徹,我想說的是,對於不了解,也沒有辦法直接接觸事實的絕大部分人來說,真相就是報紙和網絡上連接而成的文字,無論舉報信的真假,您的聲譽已經受到了影響,代表著正義和審判的政府最後會冒著白襯衫變灰襯衫的危險把您從這攤渾水裏撈出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如果,何不一開始就掌握主動權。要知道,雖然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但是如果不親自地把關每一個過程,怎麼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呢?”說完這段話,岑斐默默在心裏對自己構思了一整晚的說辭豎起了大拇指。
叢心然忽然發現這個初出茅廬的記者給了她不小的驚喜,於是說:“采訪的話,就在這裏,就是現在。”
叢心然在攝像機前說,她有一個夢想,岑斐把夢想兩個字嚼進喉管裏吞下肚中去,卻驚而發現自己的童年裏沒有夢想,在可愛的小學同學們都在幻想自己長大能夠成為科學家,老師或者偉大的什麼人的時候,岑斐有自己苦惱的小心事,由一個奇妙的小天賦帶來的煩惱——她能夠在短時間內模仿出她所看過的所有人的字,因此她成為了班裏最受歡迎的人,當然,這個歡迎的程度與同學們需要仿冒家長簽名次數成正比。但這個小陰謀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被揭穿了,於是岑斐變成了第一個在老師辦公室“喝茶”的好學生,同樣被請來喝茶的還有家長——喜歡帶著九隻貓咪旅行的米愛阿姨,米愛阿姨把在角落裏等死的岑斐解救了出來,並且告訴岑斐:“你一定要有夢想,並不是說你一定要去成為什麼樣的人,而是要在你為成為你所希望的那樣的人的路上學習和了解這個世界,最後你要成為的,是最適合這個世界的人,因為隻有這樣,你才會知道什麼事情是能做的,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老師可以教導你什麼是大是大非,但是她沒有辦法告訴你怎麼樣做才能成為你希望的那種人,這取決於你有多大的勇氣和毅力。”
岑斐錄像完畢,看著叢心然遠去的背影,仿佛感覺到米愛小姨的臉龐與叢心然重疊,她將相機收進隨身的大包,感歎道這個世界有時候變化太快,快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人如果要不停地去適應這個世界,就會忘記自己原本的樣子,也會忘記自己在夢中創造的那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