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升沒回答,就像失去靈魂的木頭。
秀秀急了:“趙東升,你說句話啊!”
趙東升終於回過來神,揉揉額頭,緩緩坐了下來:“你不覺得咱們的爭論,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我覺得有意義。”劉璐意味深長的道。
趙東升的麵色又冷下來,以毋庸置疑的語氣道:“能做的我們都做了,現在隻想活下來而已,民族救亡是你們這些大英雄的事兒,跟我們無關。”
劉璐哦了一聲:“趙先生真這麼想?”
“不僅我這麼想,手底下的兄弟也這麼想,所以你們擅長的那一套,還是別玩了。”
“可惜的是,你們活不下去。”劉璐麵色一變,將理由娓娓道來,“在我們的隊伍裏,常用這樣一句話形容軍民關係,那就是魚水情,意思是說,百姓沒了軍隊也沒了,趙先生的隊伍和小田莊也是這種關係,當小田莊的村民連飯都吃不飽,乃至餓殍遍地,趙先生能從小田莊得到什麼?”
趙東升閉上眼睛,兀自嘴硬:“危言聳聽!到不了那一步!”
“事實證明,正在朝這一步走,日本鬼子到中國就是吸血的,青山鎮什麼狀態趙先生知道,才多少天物價翻了一倍,這趨勢下去,小田莊能撐多久?”
趙東升軍伍出身,不知道小田莊能撐多久,李二蛋和秀秀是土生土長的村民,不可能不知道。
劉璐看看趙東升的麵色,又瞅瞅李二蛋和秀秀,道:“秀秀,趙先生信你的,你來說吧。”
冷不丁冒出這話,讓秀秀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老大一會兒,她苦澀的笑笑。
“村裏要想過年不餓死人,堂屋這些錢物,特別是糧食,說極限有些誇大,能拿出來的,確實很有限了。”
見趙東升麵色沒什麼變化,秀秀緊又道:“二蛋哥這次去青山鎮,原本要買些大米和白麵回來,可日本人將大米和白麵封鎖了,甚至鹽和煤油都開始限購,要不是二蛋哥跟買鹽的夥計私交很好,說不定鹽都吃不上了。”
趙東升扭頭看向李二蛋,寒聲道:“你還真有本事。”
李二蛋抹了把嘴,看了眼劉璐,對趙東升也沒先前那麼恐懼了,靜靜言道:“這世道沒本事也得有本事,鹽現在是這個價,一兩個月過後會不會再漲誰也不知道,青山鎮,小田莊是去不起了,隻能在村裏緊巴著過。”
在大青山深處不出去就是自給自足,村民自己填飽肚子都難,還要上繳一部分給趙東升,可能嗎?
趙東升麵色越發寒冷,從腰間掏出手槍一邊把玩一邊道:“照這種說法,以後要從小田莊要糧食沒戲了?”
“有的話肯定能要到的,最怕的是沒有,趙先生總不至於吃人吧?”劉璐指著趙東升手裏的槍,拂了下被山峰揚起的短發,幽然一歎。
將手槍放在桌子上,趙東升不怒反笑:“看來隻有一條路了,將劉小姐綁了送到青山鎮,什麼都不缺了。”
劉璐雙手環抱胸前,頷首輕點:“趙先生真決定這般做,我沒辦法,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將情報送出去。”
說到這裏,劉璐對李二蛋和秀秀道:“二蛋,你帶秀秀先回去,我有些事跟趙先生說。”
待兩人走後,劉璐從腰間取出一個細細竹節,取出一張白紙,遞給趙東升:“這是我們拚了命獲得的情報。”
一邊將白紙打開,趙東升一邊道:“其實我對情報不感興趣。”
“趙先生對情報不感興趣,卻不能忘了自身的血脈,更不能忘記自己是炎黃子孫。”
白紙上是一張路線圖,還有紅藍黑三色小點標注在各處,趙東升皺著眉頭,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劉璐湊到趙東升耳畔細細說了一番,小聲道:“知道了吧?”
趙東升霍然而起,拿著白紙的手輕輕顫抖:“你的意思莫不是說,他們要將.......”
劉璐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輕聲回道:“南京城幾十萬人被當牲口一樣宰,還有什麼他們做不出來?就衝你是六十七軍的勇士,我信你,不管你是糾集同夥一起來,還是領著國軍一同搶,東西不能落到日本人手裏!”
當一切收拾妥當,劉璐又走到趙東升跟前,雙手朝前一伸,雲淡風輕的道:“若是我的命能換來大家的命,趙先生可以動手了。”
趙東升緊鎖眉頭,最終將紙條塞進竹節,重新遞給劉璐:“這筆生意太大我做不了,綁了你送到憲兵隊,就衝這份情報,我跟著遭殃。”
劉璐笑了:“我猜得沒錯,趙先生還是熱血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