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隻笑,卻不解釋,任憑龍燁將這一盆髒水潑到了那個可憐的,一直想升遷轉正的副軍師身上。所以說做人不能太囂張,當初司徒儀聽了龍燁的話,將自己當年的那些事全部給抖了出來,現在他自己也該嚐嚐話說多了咬舌頭的滋味。

巍巍深宮,夜深沉,淺淺月彎,懸掛半空,散發出淡薄清冷的光芒。深宮之外,皚皚白雪映襯夜如白晝。

各宮走廊的燈籠隨風晃悠,發出吱吱的聲響,映紅了茜素紅圍屏的大紅繪仕女圖的燈籠遠遠望去,如同一條漫長不見邊際的長龍,蜿蜒彎曲,直通進注定是不眠之夜的後宮中……

‘鳳鸞宮’中,皇後在大紅地毯上不斷的來回跺步,似越想越氣憤一般,竟扯下身上的明黃裘襖扔在地上,隨即轉身,一甩身上的大紅鸞鳳長袍,鬢發間珠墜伶仃,她抬步向大殿外走來,胸膛微微起伏的對一名匍匐在地來宮女道:“本宮讓你去打聽皇上究竟歇息了沒有,你竟敢回本宮不知道?”,說著,一個巴掌甩去,咬牙怒道:“本宮讓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言語間,又踹了兩腳。

那老宮女就算健壯,卻也年邁,被皇後一個巴掌扇得昏頭轉向,又被踹了兩記,當下哎喲哎喲兩聲,就倒在地上,竟雙眼泛白起來。來春見狀,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攙扶住皇後,好言勸慰,道:“娘娘息怒,這奴才不懂事,皇後娘娘又何必跟她一番見識?再者,皇後回宮,歇在‘禦書房’,由黑衣探衛鎮守,別說是個奴才,就算是宮妃去了,未必得見……”

其實,在宮裏的人,誰不知道皇後的心思?她雖然愚笨,但是卻也知道母憑子貴,她本就年長帝王幾歲,曾經太後在時,她還能憑借太後的薄麵得予聖眷,但是自從那個九歲的丫頭進宮後,皇後就沒再碰過她一根指頭,也怪她的肚子不爭氣,自大婚到現在已經八九個年頭,她竟然一無所出。但最可氣的,竟是後宮之中,無一人能育得子嗣,就算她想擇育皇子承於自己膝下都不成。

“未必得見?”皇後一挑眉宇,撲著厚厚脂粉的麵容一陣紅一陣白,可見此刻她心緒起伏之大,她揮手甩開來春的攙扶,咬了咬牙,轉眸望向一直沉默,年邁得已經兩鬢斑白的禦前太監趙容。

自太後薨駕後,他就一直跟隨自己,平日不多說什麼,但是這個奴才一輩子都伺候太後,也算是有心機有眼色,於是冷笑,抬起元寶底的鴛鴦墜珠鞋,傲然上前,一雙鳳眼微眯,悠悠的道:“趙公公,你得太後臨終囑托,說來輔佐本宮,現在情況複雜,你道說說,本宮當如何?”

年邁的趙公公聽得這話,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怔怔的望著一臉陰沉,雙眸帶怒的皇後,恭敬的低首道:“奴才愚笨,雖得太後提點,但無奈何隻是朽木一塊,所以……所以……”

趙公公漸老了,又值宦官疾病頻繁,今日又聽得太監總管李公公已隨先帝遊於太虛,心頭更是悲苦,於是連爭鬥的心都沒有了。人一老,就特別容易感傷,年輕時總是貪點財,可是這老了,連財都不想貪了。

“愚笨?”皇後的笑聲更為諷刺,但眼中卻也滿是悲涼,她沒有想到太後一走,她竟落魄得隻能靠著雯月來支撐自己的後宮,就連身邊的這幾個奴才都沒有一個像個樣子,她雙眼陰狠的瞪著趙公公,冷笑一聲,道:“公公年老了,留在本宮這裏也隻是一個閑人,不如,你就去北都皇陵陪侍太後,做個守陵人吧”

趙公公一怔,蒼老的眉宇漸漸擰緊,但識時務者如他,又豈會不知道皇後的意思,縱然明白自己在這宮中已經站不住腳了,但卻還是緩緩的跪地叩恩,雙手匍匐,聲音顫抖道:“奴才……謝皇後娘娘恩典……”

“來春,給我將這個老東西即刻送到北都去”皇後見李公公巍巍顫顫,心頭更是憤恨,簌的一甩鸞袖,轉身走到鳳榻旁坐下。

來春不敢違抗,立刻派人攙扶著趙公公出了大殿。

色夜朦朧,森嚴的皇宮中,到處鋪設著白雪,一輛殘舊的馬車吱吱的出了‘玄武門’,那車內,年過七十的老人滿目滄桑的望著這待在一輩子的深宮,溫熱的白霧從他口中嗬出,像是寂寞,也似歎息……

‘禦書房’內,暖氣洋溢,徐徐的熱氣暖暖的蔓延在上書殿的每一個角落,雪白的貂裘鋪設在諾大的龍鳳象牙榻前,明黃大帳懸掛,淡淡清香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