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澤佐木的姓名也早已湮沒在了茫茫的曆史長河之中,但是在爺爺的筆記裏,對這個人進行了極為詳盡的描述。
似乎,爺爺對這個人,十分重視。
這人長相十分出眾,劍眉入鬢目若朗星,麵容極為俊朗。與大多數日本人不同,他的身材極為修長,氣度非凡,神采斐然,一看便知是名門之後,底蘊極深。在我爺爺與他接觸過幾次之後,做出了“城府極深”的評價。
小澤佐木幼年便留學美國,17歲從麻省理工學院工程管理專業畢業之後,居然又考入了哈佛大學,修讀社會經濟學。求學期間便發表過好幾篇極有見地的論文,被美國社會學界認為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若是他專心於此道,想必會成為極有成就的學者,至少也能成為日本政壇舉足輕重的風雲人物。但後來因為門第之故,才會回到日本,投筆從戎。
小澤家族發家於幕府時代,在明治維新期間一躍而上,成為日本的頂級豪門。他的父親小澤純一郎,就是黑龍會的核心成員,而小澤佐木本人也是日本軍方中少壯激進派的代表人物,在軍部地位極高,權柄亦是極重。
日軍最精銳的機械化部隊,曾創下在中國戰場和70餘個師先後對陣的紀錄,有“鋼軍”之稱的阪垣師團,當時就被握在小澤家族的手中。隻是由於他對於中國古文化極度熱愛,所以才自動請纓,後來被黑龍會指派為“支那風土會”的總負責人。
然而最不可思議的的是,這個被我爺爺稱之為“一生之敵”的小澤佐木,和我爺爺他們一樣,都是一等一的青年俊彥,年輕有為,當時年齡居然還不到三十。
當我看到這一點時,不禁為自己的癡長歲月而感到無地自容。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同為年輕一代,殷玄正四人對小澤佐木的念頭了解得一清二楚,與此同時,小澤佐木也清楚的知道,殷玄正四人這半年裏,到底在想什麼,在顧慮什麼。
雖然彼此深知,但現在的殷玄正四人,卻是龍遊淺水,無論做什麼都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小澤佐木卻是完全占據了主動地位——畢竟,在那個風雲際會的年代裏,手上握著槍,比握著什麼都要來得實在。
大半年之後,日軍在中國東三省的經營算是小有成就,正式進入軌道。而就在此時,小澤佐木邀請殷玄正四人,陪著他開始了在東三省的另類“遊曆”。
風光明媚,春意盎然,神州浩土厚德載物。但在1932年,這片被異族鐵蹄踐踏過的肥沃土地上,卻時時刻刻飄散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息。
這次有著數千全副武裝士兵的陪同,數百飛機大炮開道的“遊曆”之路,卻像是在這片大地上,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小澤佐木一行人所經之處,遇人殺人,遇村屠村,血流成河,無一活物。上至耄耋之期的老者,下至幼齒之年的孩童,俱都慘死在日軍刀槍之下。
看著這麼多同胞,這麼多生命慘死在自己的眼前,我爺爺他們自然都是義憤填膺,自責不已。少年時便立誌要強國強民的他們,現在卻隻能看著本國的子民,被日本人瘋狂地屠殺著,這等場景,無異於在摧毀他們內心最後的執守。
可他們現在自己都身陷囹圄,想要做些什麼,卻是有心無力。
而一路上,小澤佐木對待他們仍是十分禮待,遇到風景優美之處,還邀請他們共同觀賞。這個對中國古文化極有研究的日本人,時不時寫出來一片慷慨激昂,指點江山的文字,還會讓殷玄正四人品鑒指摘。
殷、許、趙、陸四人,近乎麻木般地跟著小澤佐木,心中卻是莫名的悲慟。
泱泱華夏的大好江山,卻讓一個日本人來激昂指點,這是何等屈辱,何等不堪……
更令四人無法接受的是,國破家亡之際,最可憐的不是站在政壇上高談闊論的政客,而是那些淪陷區的平民。這些日子裏,他們見到太多的人間慘劇,無數平民百姓無比屈辱地慘死在日軍手上,而他們四人,卻隻能做一個看客,眼睜睜地看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平民們慘死在日軍的鐵蹄之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終於,對小澤佐木用意心知肚明的殷玄正,最後還是抵不過自己良心的譴責,做出了一個影響了他一生,也影響了整個九大家族命運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