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現在,排行最小的我算是可以不再瓜瀝家庭,能夠遠行打工。我得估摸著自己有多大的力量啊!能夠分擔一個家庭的困難。可大哥二哥的婚事還沒有著落,經濟跟不上,父親在送走我的第二天還會返回煤礦上班。那是私人煤礦,硬生生的肩背磨肩過磅活計,我還沒法吃消,父親就不曾打算過讓我同他遠行。這些現在走在路上他和我說個不停,我內心萬分難過。便會激起我要成就一番事業的豪情壯誌。

一路上父親交給我很多出門在外的為人處世,井下作業安全,防賊防盜等等說不完的經驗。他像是一本人生智慧的教科書,則又是一條平淌的小溪,在源源不斷的傳授我世麵上的經驗,在這短短的十來裏路上全部貫穿與我,讓我不會遇事犯難。

陰雨綿綿的天氣,在這高原上伴雜著涼風讓人感受到秋天的寒意,偶爾我抬頭遠望時,我會不經意的就看見父親後背差不多雨水浸透的痕跡。幾次我說把傘讓給父親都被他拒絕了,他非得讓給我。他說我個子大,雨傘才能遮蔽,他則披著一張複合肥料內裝的油紙。油紙兩個角往脖子上一係就成了雨衣,小雨就順從他的頭頂流到脖子透進衣服,我清楚的看見那些雨水是從父親的內衣慢慢浸透到外衣的。他則精神抖擻的有時還哼上幾句紅歌:湖南的花兒香,請我來唱一唱,啊!唱呀一唱,好風光來好地方,到處是牛羊……。他的嗓音特別洪亮。那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歌曲。從唱錯的歌詞裏可以聽出,父親是有多麼的熱愛與敬誠。他那精神的麵貌與寸發在雨中格外的力量,不過我始終覺得那種淒涼的存在。隻有在微風吹動他的披肩油紙時,我才隱約看見他的寒顫抖動著肩膀。他便又換回強有力的語氣對我說:“切記,不可以在外麵亂搞,要誠實本分,安全一定要注意。”接著我第一次聽見父親對我說起人生的頭等大事:“在外遇見好女娃要抓,人一晃就老了。”那時,我對這話有些不著不意,至少那個年齡裏,我還在內心中充滿著完全的自我,不像現在,越發時間的流逝,我感覺有些逐步褪去了在女性麵前的自信,才又拚命回憶父親那話兒的沉重。唉!我就單單差不多是愛感歎人生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自己覺得的可愛之處。

此刻,我內心泛起的估計不是同齡人的思考。所謂的豪情萬丈、發家致富全是我自私的心理,或是成了大老板,或是做賊偷盜了許多金銀珠寶,總之,我便會在未來成為我心中特別富有的人,像米穀粗黑砂鍋那樣的人。

在路上,是的,就在半路上。該死的天氣有點不說人情,雨至少大了一倍左右。我看見父親的褲管順下些雨水,淋在半統膠鞋裏發出咯吱咯吱聲響,那是我家關門開門的聲音,特別熟悉。那扇門聽說是父親十七歲造的,房子是他十六歲時的成就。他依此被人看做那時的勵誌青年。那應該是七一年的事,非常偉大。不過現在足足三十年還缺少一邊的山牆。我有時納悶的問過,但父親說那是他的理想,他想在旁邊接連蓋上兩丈高的大房,以便通道使用,才一直沒有砌上。那是他至今的理想。不過,好幾次家庭討論都會提起,我信誓旦旦的誇下海口說這事由我完成,那便是父親最為高興的時刻。

父親從未對我有過失望,他不會在言語上太過打擊我的任何信心,所以造就了我有些得意忘形,自以為是的個性。

我把雨傘再次遞給父親時,我內心至少鬥爭了三十遍以上,我知道他不會領情,我知道他的關愛太過於粘稠,到了可以舍棄一切的地步。但我還是不忍心,強烈要讓給他,最後才折中我給他撐傘,這樣我也還在傘下。可我時刻感覺他故意撐動我的手肘,把傘偏向於我。

這是我第一次深切感受親情的關愛,在此之前我的固執把所有的父愛母愛都撇得很遠很遠。以至於現在我十分內疚,甚至我覺得在禮孝方麵我是個罪人。

人間的親情究竟是相處太多還是付出太多還是禮儀教導?我時刻糾結。有時,我們出言不遜;有時我們刁蠻任性;有時,我們則人性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