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她們家的節日沒有別人那樣的煙花爆竹喜慶,就是簡簡單單的幾個飯菜,在這爺倆和諧的歡樂中,惠慧小時候會給老馬唱上一兩首兒歌,現在大了,就說說學校的生活與成績。老馬就是照樣在老土碗裏倒上淺碗白酒,說些關於電視新聞看來的未來局勢,這可是惠慧最愛聽的,她永遠相信父親的眼光。老馬從不說起關於惠慧以及生活困難的事,他總把好的一麵呈現給這個“外人”女兒。

老馬把酒親親咪上一口,往惠慧碗裏夾些雞肉。“惠慧,你過了年就十八歲了,學習不能分心。”他接著喝上一口:“你就不要操心沙河那事了,他不是讀書人。”“爸,你想啥呢,我隻是認為他讀書還可以,錯過了機會,就找不回來了。”惠慧顯然對父親的言語有些害羞,怕老馬誤認為她對我有什麼感情之類的想法,耽誤了學習。“爸,我與他就是同學關係,很單純的友誼。”“爸知道,隻是說怕你再操心著,耽誤高考。”顯然,老馬對惠慧的關愛勝過一切。

往後很多年裏,惠慧總會和我說起那些艱苦的時節。

今年我剛從個舊回家時,到過老馬家一趟,買了幾斤茶葉與一壺酒去看望他。那天已是天黑,我毫無禮貌的推開門進去。老馬正在吃飯,飯桌上就一個糊辣子酸菜加一盤油炸包穀花。看見我進去他連忙招呼我喝酒,但是又不好意思菜品,連忙起身說要炒個臘肉。我告訴他已吃過,他非要我同他喝上一杯。

飯桌是張老實二八仙,漆水大部分已經脫落,中間有條裂溝,桌角的一支像是年久壞了從新換上去的,沒有漆色,倒是木質本色已經被柴火熏黃了。酒壺在他手裏有些沉重,他往碗裏洌了小半碗,酒壺在他手裏至少顛簸了四五次,酒壺前創後仰控製的精細分寸。他把碗遞給我。“沙河,來,馬叔家沒什麼好菜,就酸菜包穀花。農村人沒什麼吃的,就離不得這酒,累了解乏。”我推不了他的再三邀請,覺得再推辭就有些過於客套虛偽了。我看見他特別欣喜,應該是很久沒有人陪他喝過酒了吧。他用兩根皴裂的手指夾著碗的邊邊,往嘴裏送了一小口,頓時間產生“咀”的響聲。那應該是甘甜的味,是孤獨的甜。享受的表情從嘴角蔓延到臉頰直到微笑的眼睛帶動出“咳”的一聲露出黃黃的牙齦。這一刻,是多麼的享受啊!在那一刹那,嘴角咧了一下,酒應該是辣的。緊接著用手抹了一下寸長寸斷的胡渣,臉包微微顫抖,甘甜的酒啊!喝酒的老土碗還印著“木沽公社”的字樣,稍有些模糊不清。我陪著喝了一大口,酒味瞬間穿過腸子一直辣到胃裏,心裏,直至整個身體都在火辣辣的燒痛。他把筷子尖尖挑起的包穀花送往嘴巴,往下掉了一顆,他急忙把左手快速伸出直到在膝蓋的位置接住,再送往嘴裏。然後端起碗,扒了半撮在我手心。顯然在他眼裏,我還是個孩子。是的,包穀花特別的香,兒時香,現在更香,使勁嚼,能嚼出莊稼地的味,苦味,甜味,還有老土地世世代代的情懷。他微微一笑,瞬間讓缺了的門牙袒露出牙齦。他略有些害羞。“前些天讓豬拱圈門給磕掉的,咬硬的東西有些困難,包穀花還好,板牙多使些勁就是。”說話見流露出無奈與幽默的表情。老馬是老好人,說話總是笑著。他把翹著的二郎腿使勁放下,手在桌子底下哈出酒壺,再次提起,往我碗裏倒了一小口,往他碗裏又洌了幾滴,左手把酒壺仰過頭高度,迎著微黃的燈光,用右手食指在酒壺上橫劃了幾下,好像是在等分分割來恰定份量,這樣才不會讓他喝醉或是為酒錢而犯愁。本來他可以再喝半碗不會醉的,不管怎樣,這樣總是好的。

雪花還在分分落落,年夜裏,團圓時。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欣喜幾家憂!

瑞雪兆豐年,來年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