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相對比較明事理,沒有對夏天出手,圍著他打罵的全是女人。
嘴裏銜著煙的胡小冬想上前拉又不敢,最後還是張禮雲和張昂衝過去幾把掀開瘋狂的女人們,扶起夏天,吼道:“你們瘋了嗦?這是夏鎮長,他為了救人已經快累死了你們還打他,要不要良心的嗬?”
張禮雲當了幾十年村官,為人忠厚、公正,威望很高,張家在本地是大姓,論起來包括張正輝和張昂在內很多人都喊他大哥或親熱地稱呼禮雲,所以他一發聲就很多人都不說話了。可是外地來的家長們不認識他張禮雲,也不買賬,有一個男子吊著嘴罵:“鎮長怎麼樣?媽的就是他們當官的整的豆腐渣工程把娃娃些埋倒的!這學校頭那麼多舊房子都沒垮就這幢新樓房垮了,怎麼的嘛?”
這話再次激起了群眾的怒火,學生家長中包括本地的人都破口大罵:
“日他媽就是他們當官的吃錢修的爛房子把娃娃些害了!”
“聽說這新教學樓是把原來的兩層舊樓加一層粉刷出來,兩層樓的基腳承不起三層樓的嘛!不要說地震,就是幾百個娃娃在上麵跳都要把他跳垮,狗日的些太壞了!吃電線都嫌短了。”
“打!打死他狗日的!”
家長們又圍上來要打已經鼻青臉腫的夏天,他喘著氣趕快解釋說:“鄉親們,房子不是我修的,他、他們都知道。”他把目光投向旁邊的張禮雲和張昂,說實在的,他害怕了,渾身都在哆嗦。
不遠處的張正輝也渾身哆嗦,他的大腦裏一片空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看著替他受過挨打的夏天嚇成那個樣子,心裏也不是滋味,又見張禮雲張開雙臂擋在憤怒的家長們麵前大喊:“你們不能亂打人!夏副鎮長才來兩個多月,修這房子的事跟他沒有關係。”
張昂趕也幫腔道:“不準亂打人哈!夏副鎮長是好人,他沒修過這房子。”
“那是哪個修的?”群眾中爆出憤怒的質問。
張禮雲和張昂一怔,都斜起眼睛瞟了一下隔著十多米遠的張正輝,其實在場的幹部群眾很多人都知道房子是鎮長張正輝修的,是用兩層舊樓加一層粉刷出來的,隻是不敢說而已。張禮雲和張正輝這個爛杆子出身的鎮長長期不對路,雖說是同宗兄弟,但是他們互相不買賬。此時麵對少數不明真相的家長對這幢新樓房垮塌的罪魁禍首是誰的追問,他很想甩手一指張正輝說就是他,然而他沒有,生性老實的張禮雲一是怕爆怒的群眾馬上打死張正輝自己脫不了幹係,二是他對張正輝確實也有些害怕,所以他收回了瞟向張正輝的目光說:“我也不知道,我一個村長級別不夠。”
張禮雲旁邊的張昂本想大聲對群眾說就是鎮長張老七修的房子,可是聽到張禮雲那麼說,他也猶豫了,沒吭聲,隻扶著看樣子站不穩的夏天說:“夏鎮長,幹脆去找醫生處理一下”
平日裏除了本家族大哥張禮雲,張昂是不買任何一個當官的賬,夏天來當第一副鎮長後的所作所為又讓他折服了,對人講:當官的還是有好人,象我們大哥和夏鎮長就是。
夏天無力地對張昂說:“不要緊,我歇一下就行了,你們現在馬上組織人把預製板抬開,把口子挖開,能救一個是一個。”張昂連連點頭。
離廢墟十來米遠的張正輝見張禮雲和張昂沒把他咬出來,跳到喉嚨口的心又落了回去,剛才是一片空白停止了運轉的大腦又活動起來,猛抽了兩口煙後對鄭三娃說:“我要去S市彙報災情,你給我找個車來。”
鄭三娃知道他想跑,嘴角抿了一下告訴他停在鎮政府院壩裏的小車都被垮塌的圍牆砸壞了,隻有聯防隊的巡邏車是好的,張正輝說巡邏車也行,鄭三娃立刻招呼一個叫李聾子的聯防隊員去學校門口把車開過來。
這時,廢墟另一處預製板翹起的縫隙口上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衝張昂哭喊:“張昂,你來看一下這是不是我們燕子?”
正想和張禮雲重新組織人去抬預製板的張昂聽到是他老婆王良英在喊,立即跳著跑了過去,這兒的縫隙口裏又掏出了幾個娃娃,血液和著砂灰糊滿了她們的身軀,頭發和臉已分辯不清,全都沒了呼吸,很多家長噙著淚水蹲下來仔細地翻看娃娃們已經有點僵硬的身體,看有沒有自己的孩子。王良英抱著一個臉已經砸爛了的女孩子哽咽著對他說:“你看一下,是不是我們燕子?我覺得這鞋子有點象?”
張昂伸頭一看,兩顆眼淚立刻掉在孩子身上,泣不成聲:“怎麼不是嘛!你連自己的娃娃都認不到啊?”
“燕子!”王良英發出淒厲的呼喊:“你走了媽活起還有什麼意思啊?”
頃刻間被淚水糊住了雙眼的張昂抹了一把眼淚,正好看見張正輝登上了噴著警用標誌的治安巡邏車,他額頭上立時青筋暴露,大喊道:“張老七,你修的房子害了這麼多娃娃你還想跑?攔住他!就是他修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