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中央領導登上廢墟的除了錢江和汪昊以及李元國等市政府大員,夏天是唯一被獲準參與陪同的B鎮官員,他親自舉著不知是哪個農民拿來的馬燈照明,老實說,此時的夏天也是莫名的緊張,戰戰兢兢的,不敢說一句話。畢竟是第一次或者說這一生也就隻有這一次機會與國家領導人近在咫尺地呆在一起,既感到莫大的榮幸又十分壓抑。好在中央領導麵容慈詳,沒有架子,跟市長錢江等官員說話時也是語重心長,貼心貼肺,要求必須做好死難學生家長的安撫工作,講得非常仔細,爾後又用擴音話筒淋著雨作現場演講:“、、、、地震無情人有情,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就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在這裏我再次要求我們的軍人,國家公務員們,是人民養育了你們,現在人民遭遇了空前的災難,是你們報答人民的時候了、、、、”他講到這兒時老花眼鏡鏡片後閃出淚花,旁邊的錢江和李元國等S市官員也抑製不住眼眶濕潤了,舉著馬燈的夏天更是淚如泉湧,咬緊牙巴才沒哭出聲來,就在這一時刻他心裏壓抑的閘門打開了,一直想對中央領導反映B鎮中學房子質量問題的衝動異常強烈了,他開始挪動腳步慢慢靠近首相,忽然一隻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夏天嚇得渾身一顫,緊接著比他矮一頭的汪昊從後麵墊起腳貼著他耳邊說:“冷靜!”聲音很小,但力度很強。
夏天不得不停止了挪動的腳步,舉著馬燈的手抖了起來,汪昊擠上前來擋在他和中央領導之間從他手裏拿過馬燈說:“我來,你休息一下。”夏天麻木地垂下手不吭聲。
中央領導講完後,省上官員和錢江又先後講了一串慰問鼓勁的話,視察就結束了。中央領導和省政府官員在前呼後擁下離開廢墟向大門口走,夏天提著馬燈尾隨在後麵,忽然,一個穿著雨衣背著大挎包的人上前用胳膊蹭了他一下說:“夏同學,還認識我不?”他一聽是女的,定晴看時,對方把遮住額頭的雨衣帽沿往後一拉,馬燈微弱的光影裏露出一張明眸皓齒的萍果臉衝他直笑,見他還在愣怔,就自我介紹道:“我是劉衛紅,你西南大學的同學,真把我忘了啊?我可是一直記著你的,夏帥哥。”
“哦!哦!”夏天想起來了,眼前這位女士就是十年未見過麵的大學同學劉衛紅,在西南大學時就追求過他,隻是他認為自己是東部農村出來的窮學生,衣裳褲子都沒穿好,配不上人家城市姑娘沒接招,後來畢業後又聽說她是省長劉愛民的獨生女兒,驚呀得一晚上沒睡著,但是也沒去找過她。一晃十年過去了,在這史無前例的大地震之後的風雨之夜,倆人又見麵了,本來心情不好的夏天百感交集,含淚的眼裏閃出喜悅之光,不知說什麼好?見劉衛紅的胸前掛著相機,才順口說道: “你是記者?”
“西南日報。”劉衛紅說著瞟了一眼已經和她拉開距離的官員隊伍,拿了一張名片給夏天說:“今天真不是時候,我得馬上走了,等忙過了你到省城來找我嘛,我來找你也行,我先走了,一會兒我們還要去N市,聽說那邊比這兒還慘。”劉衛紅邊說邊一陣風一樣離去了。
夏天愣了愣,把名片揣進褲包,還是提著馬燈跟了上去,他想自己還是應該把上司們送到學校門口上車。剛走了幾步,忽見前麵的隊伍中市長錢江走到邊邊上停下來捏著喉嚨不停地咳嗽,夏天立即上前為他撐起傘遮住雨水,也想趁這機會說一下教學樓的質量問題,然而,他的話還未出口,突然看到不遠處黑麻麻的桂花樹下幾個警察正手牽手築成人牆攔住幾個披頭散發要往他這邊衝的女人,正在清理喉嚨的錢江立刻大聲喝斥道:“什麼事?放開他們!”
警察們愣了一下,手一鬆,幾個女人跌跌撞撞地撲到錢江麵前,膝蓋一彎全部跪下了哭道:
“錢市長!你要給我們作主啊!”
“這房子有問題,是張老七用兩層舊樓重一層上去冒充的新樓啊!就是不地震幾百個娃娃都要把它跳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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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李聾子就在桂花樹下,他很佩服地看著那幾個衝到錢江麵前的潑辣女人,聽著她們的哭訴,心想:錢市長,你不是重用張老七嘛,這下子看你怎麼辦?
錢江被這幾個女人的大膽哀嚎和下跪震驚了,他知道人的情緒沒有發展到極限是不會有此驚人之舉的的,所以他完全相信她們說的話:岷江中學新教學樓是用兩層舊樓加一層冒充的新樓,就算不地震也會被娃娃些跳垮。天啦!這個張正輝膽子太大了嘛!首相大人又在這兒,喊我咋個交待嘛?
走在前麵的中央領導好像聽見了哭聲回頭望了一眼,但他的視線被為他遮雨的黑傘和政府官員的腦袋完全擋住了,陪在他身邊的常務副市長李元國及時說道: “家長們傷心過度了。”
中央領導黯然神傷地頓了頓說你們一定要做好安撫工作,要找心理醫生做心理幹預,李元國連連說好。
一手提馬燈一手打傘落在幹部隊伍後麵的夏天見市長錢江被幾個婦女糾纏住了,不知道怎麼辦?一臉驚惶的錢江瞟了他一眼,示意他為自己解圍,夏天不得不對哭訴的婦女們說:“各位大姐,你們要冷靜,你們說的事錢市長已經曉得了,他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