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夏天被騙走之後(二)(1 / 2)

話分兩頭,眾人當中還一個對汪昊起疑心的人就是張昂,他沒有跟張禮雲回C村去完成胡小冬安排的各村自查災情的任務,而是和老婆王良英還有父親張二爺一起留在學校門口,他對張禮雲說他覺得有鬼,他要看汪眼鏡耍啥花招?張禮雲雖然不太相信張昂的說法,也沒要求他跟自己回去,獨自騎著摩托車回到C村了。

張禮雲的家在離B鎮場鎮幾裏路的河邊,一條順河邊的路和另一條橫向貫通全村大部分生產隊的機耕道在張禮雲張已經修了十幾年的二層小樓前交彙,這兒成了全村人出門打工、上街趕埸的必經之路。張禮雲的老婆袁素英便利用這地理條件開起了煙酒副食供應點,兼營茶水麻將長牌農藥化肥,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都有幾十個人在這兒喝茶吃酒打牌,耍到深夜。今天人更多,但沒人打牌,都湊在這兒集中討論今天發生的、史無前例的大地震。除了交流彼此之間在大地震來臨時那兩分多鍾的親身感受,人們議論得最多的還是隔這兒幾裏路遠的學校,因為這裏有好多人今天一下午都在學校裏參加救人,他們邊講邊比劃著描述那個慘狀,讓很多女人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抽泣起來,慶幸自己的娃娃沒在那幢樓裏。同時又恨死了從本村出去的鎮長張老七,這狗日的爛杆子娃娃,他為了吃錢敢那樣子修房子、、、、

村民們拍桌子吐口水,罵罵咧咧地議論著,張禮雲騎著摩托車衝進自家代銷店的水泥瓦涼棚裏時立刻被老百姓們圍住了,七嘴八舌的隻有一個問題:張老七抓起來沒?

張禮雲人還坐在摩托上,麵對魚燭光裏一張張眼巴巴的臉,不知如何回答?說不出話。他看見人群裏還有奉命到這兒來集中的的村組幹部們。

從十八歲當生產隊副隊長開始,幾十年了,老實正派的張禮雲養成了一個為官處世的原則:不欺侮群眾,不隨便攻擊上級,尤其是不在群眾麵前說上級的壞話。就是跟二流子出身的鎮長張正輝不巴適,他也很少在村民們麵前吐露。現在,要回答修豆腐渣房子的張正輝怎麼處理?依他心裏的想法是把市裏當官的臭罵一頓,但他沒有,麵對村民們一再的詢問,他最後說出來的話是長期在官埸上練出來套話:“不知道哇?現在還沒有正式的消息,不過那麼大個事擺在那兒肯定要有個說法嘛,應該是要處理的嗬?”

應付完村民之後,他立即帶著全村幹部們出發,對全村幾百家人進行走訪了解災情。這兒屬於離龍門山斷裂帶較遠的平原地區,除了學校裏那幢張正輝修的新教室,幾乎就沒有徹底垮塌的房屋,也沒一個人打死,比五公裏遠的依山傍水的S市區,這裏簡直算是福地了。有些膽大的還直接睡在屋裏,最後都被張禮雲他們勸了出來,住進曬墊,油布搭的帳篷裏。做完這一工作回到家裏,村民已散盡,家裏兒子媳婦們都到搭在田裏的帳篷中睡了,隻有老婆袁素英還坐在涼棚裏的燭光下等他。張禮雲吩咐她給他打一碗酒,抓一把花生來,喝著喝著就一個人哭了起來,頭發已然花白的袁素英拴著圍腰坐在他身邊,勸慰道:“哭啥子嘛?這地震又不是你弄起來的。”說著自己也哭了,為什麼哭她也不知道,長期以來,這個大字不識幾筐的女人一直以男人的喜怒哀樂為標準,男人高興她就跟著高興,男人哭他就跟著哭。為此經常被男人罵得狗血淋頭,這會兒又被張禮雲斥責道:“你去睡了,不要在這兒喳喳的!”

“我不!”袁素英揚起一張花塌塌掛著淚痕的臉說:“你怎麼了你跟我說嘛。”說著又哭了起來。

張禮雲端起碗又猛喝了一口酒,眼淚長淌說:“我是想起學校頭那些娃娃我就難受,你沒有去看過,好慘嗬!這個張老七啊!我們張家祖上哪輩人不積德把他這個壞蛋傳下來的嗬?”

這回袁素英聽明白了,小心地勸道:“你不要大聲高氣的嘛,那娃我們惹不起,你又沒得他官大。”

“砰!”張禮雲把酒碗拍在桌上說:“我惹不起,你看我惹不惹得起?我要聯合全鎮十四個村的村長聯名上告,如果不處理他我們就集體把工作給他放下不做、、、、”

張禮雲酒後提勁的話說得袁素英兩眼直眨巴,但他的話未說完,手機響了,鈴聲在寂靜的夜裏特別響亮,他摸出電話一看,是第二副鎮長胡小冬打來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禮、禮雲,你、你快點來,那些人些把火葬埸的車子擋到不準拉屍體走,要跟武警打起來了,就你兄弟張昂他們兩口子鬧得最凶、、、、”

張禮雲一瞬間腦袋都大了,馬上給張昂打電話,可是通了沒人接,他立刻騎上自己的摩托車打開車燈一頭紮進黑茫茫的夜色之中,袁素英追在後麵喊:“掙好多錢嘛?半夜都在跑,喝酒騎車子跑慢點!”

喝了酒又心急火燎的張禮雲不僅沒跑慢點,反而把摩托車提速到四檔,以平時一半的時間到達B鎮街上,大老遠的就望見了中學門口車燈光影裏黑壓壓的人群,也聽到了一個從話筒裏傳出的聲音:“大家不要亂!不要衝動,這是市上的決定,非常時期要采取非常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