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天來到錢江的專用治療區,他在保衛人員引導下走進高級病房時,看見一張張S市最高級別的實權人物臉上陰冷的表情,狂跳的心一下子象被什麼吸附在喉嚨口落不下去了,緊張得臉發青、嘴唇發烏,耳畔回響起在五十米外的走廊上就被擋住了的妻子焦麗貼緊他耳朵說的話:“不管咋個都不能承認你跟家長上訪有關係啊!千萬說不得啊!”
才當了幾個月副鎮長的夏天,第一次進入S市的核心會議圈,本身就緊張,再加上害怕自己支使張昂他們去上訪的事情敗露,心裏那個恐慌啊,隻有身曆其境的人才知道。
汪昊一見夏天此時這個緊張相,想起自己前幾次下去時他那桀驁不馴的樣子,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測:學生家長去省政府鬧事就是這娃支使的。於是陰陽怪氣地發問:“夏鎮長,你要給錢市長老實說清楚,你把岷江中學的學生家長支到省政府去請願是啥目的?有啥問題不可以在我們自己解決?非要拿上去,讓我們市政府、特別是錢市長很被動,你知不知道?”
“我、我、、、、”這憑空訛詐把夏天搞懵懂了,以為張昂他們被抓後把他咬出來了,更緊張得說不出話,臉色更慘白。田萬全在一旁急了,提示道:“小夏,是不是你支的你都說不來啊?”
“我沒有支過!”夏天這才打起精神反駁汪昊道:“家長們是走投無路了才到省上去的。”
“啥叫走投無路?”汪昊沒被眼鏡遮住的一雙小眼睛直往外突,聲色俱厲:“你是說政府把老百姓逼得走投無路是不是?注意你說話的性質!”
“你不要嚇我!”夏天橫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剛進門時的惶恐情緒一下子變為無限的憤怒,指著汪昊說:“汪大秘書,汪主任,家長們為什麼要去省政府你應該最清楚,是你和鎮長張正輝把他們逼到這步的!”
“我、、、、”輪到汪昊張口結舌了,病房裏所有的官員包括錢江和田萬全都為之一震,隻聽夏天對汪昊繼續連珠炮似地轟炸道:“幾百個學生娃被新教學樓活埋了,你們不對死難學生家長進行安慰,反而掩蓋真相,家長們想見錢市長你派武警攔路,我想見錢市長你也不要我見、我、、、、”
他說著說著竟真的抽泣著哭了,官員們似乎都被感染了,麵露悲傷,錢江聽了夏天的話後又驚又氣,渾身開始瑟瑟抖動,汪昊慌了,戴上眼鏡捧起水杯遞上去解釋道:“不要聽他亂說,我是為了你安心休養才、、、、”
錢江喝了一口水後稍微鎮定了一點,發話道:“大家去隔壁休息一會兒,小夏留下來,我、我們單獨談談。”
官員們都奉命起立往隔壁休息室去了,田萬全臨走時很欣賞地看了還在抽泣的夏天一眼,心想:這娃龜兒子老實人膽大,還會說。
汪昊立在病床邊磨蹭著不想走,最後被錢江一瞪眼攆了出去,他到隔壁呆了片刻,又溜回到病房門口,病房門已經關嚴了,他恨不得一腳踢開又不敢,隻得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裏麵傳出的時大時小的哭聲和對話:
、、、、
“錢市長,你不曉得嗬,那些娃娃死得好慘嗬、、、、這張正輝太壞了,吃錢的膽子太大了,怪不得我們鎮的群眾說他張老七吃電線都嫌短了。市上一定要處理他啊!不處理他難平民憤!”
又是一陣沉默和抽泣,或是說話聲音太小聽不見了。
貼著門縫的汪昊用小姆指掏了掏耳朵還是聽不到裏麵的對話,心裏更緊張了,拍了拍冒冷汗的額頭,覺得必須阻止錢江和夏天的談話,怎麼辦呢?他自己是不敢衝進去的,突然想到了錢江的兄弟錢永富也在醫院裏,他立刻把還在休息室喝茶的錢永富找出來交待了一番後說:“二哥,你進去攪一下,以防老大被那夏瓜娃子說轉了對我們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