癩子和虞小樓這一宿都無法入睡了,酒後的醉意讓他們兩個覺得頭暈腦脹,可是卻怎麼也閉不上眼睛。兩個人捧著那塊鐫刻著‘脫將’的玉牌,翻來覆去的把玩著,這玉牌圓潤剔透,兩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端詳著,害怕一失手掉在地上,就碎成了渣滓。
虞小樓想起了和玉牌一起塞進懷裏的那封信,他拿出信來,信封摸上去都光滑略膩,極為舒服,沒有一絲的摩擦感,好像指尖一滑,便滑過整個信封。信封的外麵的開口處用蠟滴澆鑄封死,用上麵打著一個特殊的印記,根本猜不出是什麼物件,這下倒是滅了虞小樓打開看看的心思。虞小樓唯一能想到的是,這個人絕對不缺錢花,隨意便將這樣一塊玉牌交給了自己,連用的紙也不是便宜貨。
“難道他說賜我一場富貴是真的?”虞小樓暗自思忖著,緊接著又搖了搖頭,這一夜夠匪夷所思了,已經超過了他的理解能力。
“小樓,你剛才是怎麼做到的啊,就那個一左一右的,我還以為是我幻覺了呢!”癩子急切的詢問著。
虞小樓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為難的不作聲,他似乎是想講的,可又卻那麼些講出來的理由,而癩子恰好是一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他們湊在一起,癩子正好治住了虞小樓的這個毛病。
“癩子,我以前跟你說過我爹的事嗎?”
癩子不懂虞小樓這句話的意思在哪,眨了眨眼,點點頭說道。
“你爹不是趁著打仗,兵荒馬亂的,你丫還沒出生就死了,所以你跟你娘逃難到了北平。”
虞小樓呆滯的搖了搖頭,對於他爹,他還是有一部分的記憶。
“我十歲的時候,就跟我爹娘在北平了。那時候我還不住這一帶。我爹......吸大煙欠了煙管老板很多錢,那天他們帶著一群人上門來找我爹討債。”
虞小樓的思緒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十歲的他正在屋裏擺弄著布娃娃,忽然聽到了大門被用力撞開的聲音,好奇的虞小樓抱著布娃娃探出個腦袋,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還未看清,娘親就衝進了屋裏,把他抱了起來,把虞小樓的腦袋扣進了自己的懷抱裏。
外麵的動靜越來越大,破碎的聲音和痛苦的慘叫,似乎那些拳腳落在身子上的動靜都那麼清晰,虞小樓從娘親的肩頭竄出一隻眼睛,隻能夠依稀的看見幾個人將他的父親打倒在地,那些拳腳像雨點一樣打在他爹的身上,到處都是打壞的東西。
虞小樓清楚的感覺到了娘親的身體在劇烈的發抖,那是根本無法停止的恐懼,他一清二楚的聽見領頭的煙館老板,用木棍頂著他爹的腦袋,啐了一口唾沫。
“半個月還不上錢,我就把你老婆賣到窯子,把你兒子賣到南洋當苦力去。”
這個本該保護妻兒的男人,在之後的某一天把虞小樓叫到了身旁,塞給了虞小樓一本書,這是這個男人這輩子唯一一次給自己兒子禮物,也是最後一次。虞小樓咬牙切齒的告訴癩子,他爹之後就跑了,撇下他和他娘跑了。
他娘怕人上門住宅,帶著虞小樓跑到了北平城的另一邊生活。對虞小樓來說,日子的打擊從來沒停過,他爹跑了,他娘便病了,他一股腦兒的從藥鋪偷回來亂七八糟的藥,被老板逮了個正著。
“我娘知道我偷東西,一生氣病就更嚴重了。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虞小樓垂頭喪氣的說著。
“那你這個逃跑的功夫是跟你那混蛋老子的那本書裏學的啊?”癩子問著,虞小樓點了點頭。
“那書呢?”
“我娘死的時候我把那個當給當鋪老板了,我連給我娘下葬的棺材錢都沒有,要那個幹嘛呢?”虞小樓無奈的苦笑了下,如果不是今天實在是再也瞞不住這段往事,就算癩子怎麼問,虞小樓都不會提起。
與其說不願提起,倒不如說虞小樓根本沒有勇氣去回想,他恨透了抽大煙的人,也恨透了賣大煙的人,他對他爹滿是失望,又對自己的娘親充滿了愧疚,這樣複雜的情感隻能被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封存起來,他還沒辦法去直麵這樣混做一團的情緒。
“哎?那人好像知道你學的這門功夫,叫什麼來著?他提著過!哎叫什麼來著,就他出門的時候還叫你多練練的!”癩子一個勁兒的抓著腦後勺,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神行百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