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仍是一片灰蒙蒙的顏色,好像天空被罩子蓋住了似的,任誰也看不清楚,這天色,跟白靖剛踏出塗宴樓時極為相似,好似就是片刻之間的事情。虞小樓卻在房內一夜都沒合上眼睛。
虞小樓盤腿坐在床邊,眼睛一個勁兒的盯著窗外的牆頭,稍稍有些風吹草動都能讓他打了一個激靈,塗宴樓晚上大門是嚴鎖的,況且白靖是出去偷東西,做的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也不至於會從正門進來,這牆頭離他和虞小樓的屋是最近的,要回來也肯定是從這裏回來。
眼睛若是盯的累了,虞小樓也隻是稍稍閉眼,耳朵則變得更加靈敏。虞小樓此刻倒是感受到藥蟲兒和病蟲兒的厲害了,雖然這二人救了他的性命,治好了他被火將打斷的雙腿,可他在他們兩兄弟的手裏,也沒少被折磨,如今看來這份苦吃的倒是不虧。
不論是體格、內髒、筋骨、感官,虞小樓都覺著自己比以前要好的多,竟能這般沉心靜氣的坐了一宿,絲毫沒有困意,不過這倒也和虞小樓此刻著急的心思有關係,白靖若是被抓住了,他不僅害了白靖,這賭局還沒開始,他便滿盤皆輸了。
虞小樓覺著眼睛也休息好了,便緩緩睜開雙眼,目光直視的牆頭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忽的閃進來個黑影,黑影如飄絮般輕緩,隻是先猛的一竄,然後緩緩的落在了地上。虞小樓從床上站起身子,險些跌倒,盤腿坐了一夜的他,卻是把腿都坐麻了。
那方才躍過牆頭而今的黑影輕飄撲地,肯定是金鉤賭坊夥計的衣裳,白靖定然是得手了。虞小樓心情激動,卻又不想驚醒其他房裏正睡著的夥計們,隻能踉踉蹌蹌的走著,輕輕打開了房門,準備接應著白靖。
正是這個時候,又一件衣裳猛的從牆頭竄出來,緩緩落在了院內。虞小樓湊過去撿起一副,衣服還是熱乎的,肯定是白靖抱著衣服一路跑回來的,虞小樓想著這一幕,倒還有幾分感激起白靖來。
黑色的夥計衣裳一件接一件的從牆頭飛過來,卻還不見白靖的蹤影,虞小樓半蹲著身子,還未撿起一件,另一件就飄到了地上。慌忙不急的虞小樓一件顧不上看著牆頭了,他得趕緊把這些衣服都撿起來收進房去,若是哪個夥計起的早,哪怕是看見一件這地上躺著金鉤賭坊夥計的衣裳,倒是不尷不尬的虞小樓也難以解釋。
正當著虞小樓手忙腳亂的時候,就聽得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從牆頭躍下,虞小樓頭也沒抬,想也不要想定然是白靖。待虞小樓把衣服都攬入懷裏的時候,他可算知道白靖的苦了,這衣服單一件卻輕飄如絮,但是這麼多件類在一起,也像塊巨石似的,沉得虞小樓都快要托不住了。
“幫忙啊!”虞小樓望了一眼白靖,這才發現白靖早就是滿頭的白毛汗,這在冬日的清晨可是少見極了,若不是白靖累到了家,怎麼一路上這汗都未幹。
“自個兒收拾吧!”白靖說罷徑直朝著房內走去,虞小樓抱著那一團團的衣服,都快蓋過了他的腦袋,側著頭,跟在白靖後麵,生怕看不到路撞到了什麼。
白靖進了屋,連杯子也不用,拿起茶壺往他的床頭一靠,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好像怎麼喝都喝不夠似的,就差他把嘴掰開了直接往裏灌了。白靖看著壺裏的水也喝的差不多了,放下壺,把他穿著的皮襖從脖頸解開幾個扣子透透氣,又擦了擦額頭的汗,他喘著的粗氣,才漸漸緩和下來。
“白大爺辛苦了,白大爺辛苦了!”虞小樓樂開了花,左一個白大爺,右一個白大爺的哄著白靖。
白靖現在可不吃虞小樓這一套了,他沒好氣的盯著虞小樓,還喘著粗氣沒徹底緩過來,氣呼呼的盯著虞小樓半天,才開了口。
“虞小樓!我他媽可算見識了,沒見過你這麼損的!”
“那他媽叫偷衣裳啊,這十幾件衣裳加在一起沉得跟他媽塊鐵似的,這都不說了。你他媽怎麼不告訴我,這衣裳得從死人身上往下扒!?”白靖一提這一出就來氣。
原來白靖到了這金鉤賭坊的後院,是怎麼也找不見衣裳,找了好些個房間,也沒發現有個這金鉤賭坊夥計住哪或是衣物間一類的地方,直到他找到個狹窄的小房間,可這剛進門就嚇著他了。
金鉤賭坊的夥計一排排站的筆直,動也不動一下,白靖心裏一下就涼了半截,還以為是請君入甕,甕中捉鱉呢,他拔腿就想跑,可是定了定心神,才發現這些夥計好似視若無睹般,當做他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