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賭約的這一天,天空出了個大太陽,即便還沒有開春,寒冬晴陽也讓人格外精神。今天是個不一樣的日子,對虞小樓是,對南京城的老百姓們是,對好事的達官貴人們也是的。自打孫先生鬧了革命,成立了國民政府開始,早年間擺擂台,打擂台的事情就不怎麼多見了,加上連年大小戰事,誰還有那個心思,後來也就逐漸絕跡了。
像這種當著鬧市街還要擺下擂台對賭的事情,可是大熱鬧,一邊兒是南京城有名的逢賭必贏金不渙金老頭,另一邊兒又是最近才破了金不渙名號、風頭正熱的虞小樓。這一場賭局不僅是城裏賭徒們的關注點,更是所有想看熱鬧的人的關注點。
掌管鬧市街的老板早就瞅準了其中的商機,一聽到這個消息,立馬就布置好了擂台,甚至還清出些街麵來,布置好了雅座供那些達官貴人瞧個熱鬧。這兩邊兒對賭的正主兒還沒來,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把擂台裏三圈外三圈的圍住,雅座上也坐滿了人。
一聽得是虞小樓主動約戰的金不渙,這吳崇也帶著閨女來瞧瞧熱鬧,一早就坐在了雅座上,而他們旁邊,也正是被虞小樓羞辱的陳家兩兄弟,陳少傑陳英傑二人。早就有人戲言說著,這虞小樓是比南京城裏最美的名媛還要出名,下至市井賭棍,上至城中巨富,倒沒一個不知道他虞小樓的名字的。
這沒見過虞小樓的老百姓們也好奇,到底是怎麼個人物,都翹著腦袋,望著擂台,等著見見虞小樓的廬山真麵目呢。
“你見過這虞小樓嗎?”
“沒見過,不過聽說是塗宴樓裏的小夥計。”看客搖搖頭,回答著另一個看客的問題。
“嘖嘖嘖...那他難不成有屠佛老爺撐著腰?”
“這哪個曉得啦,屠佛老爺也沒見得說些什麼。”
擂台下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著,打從擂台另一邊,走過來個麵無表情,穿著白襯衣黑馬甲的中年人,中年人走的筆挺,雙手正推著個木頭輪椅,輪椅上坐著個病怏怏的老人,即便是晴空之下,如此熱鬧的場景,老人也好像隔絕開來,透著一股格格不入的陰鬱之氣。
老人是金不渙,他先到場一步,中年男子是金不渙的管家,他推著金不渙緩緩上了擂台,金不渙好像有股子魔力,他所過之處,原本人聲鼎沸的談論聲戛然而止,都略有恐懼的看著金不渙。
常年呆在金鉤賭坊的地下,如此晴朗的陽光讓金不渙也覺得有些不適應,原本和煦的陽關對他好似利箭一樣,正在穿透他陰森恐怖的外殼。
他坐在賭桌前,看了看荷官,荷官是鬧市街大老板的人,為求公平招來的中立一方。金不渙倒是不怕,他浸淫賭場這麼多年,什麼樣的荷官沒見過,輸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金不渙隻想著趕緊結束了,他微微閉眼,等待著虞小樓。
虞小樓從塗宴樓的方向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原本因為金不渙沉寂下來的人聲又一次沸騰起來,金不渙也緩緩睜開雙眼,坐在高出一截的擂台上,看到人群之外的虞小樓,他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看熱鬧的人群總算是見著了虞小樓的真麵目,這個個頭兒不高,有些散漫的少年,臉上帶著一縷壞笑,雙手插在青布褲兜裏,身上的衣服還是塗宴樓夥計的衣服,正一步步的朝著擂台靠過來。
圍觀的人群都自覺地的給虞小樓讓出個通道來,把原本團團圍住的擂台讓出個一人之寬 的路,虞小樓走到了人群裏,他們這才看見虞小樓的後麵還跟著個塗宴樓的小夥計,正是一直跟著虞小樓的小毛頭。
小毛頭是硬要跟著虞小樓來的,說著非得開開眼界才行,虞小樓也架不住小毛頭的一張利嘴加上軟磨硬泡,實在沒辦法,才帶著他來這擂台。
虞小樓輕快的走上了擂台,坐在賭桌的另一邊,朝著金不渙點點頭示意,金不渙也回他點頭。荷官左右看看二人,向前走了一步走到了桌邊,左右兩隻手各拿一個骰盅,放在了賭桌之上。
“二位再說明一次各自的賭注,也好讓在場的人都有個證明。這裏有市井百姓,也有權貴巨富,輸贏各有天命,若是賴賬就要被人人所不恥了。”荷官舉起雙臂,微微抬起,指向虞小樓和金不渙。
“我若是輸了,這本書就是金老頭的了。”虞小樓高舉起那一部《點將歌》,然後緩緩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