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的腥氣逐漸彌漫在潮濕的空氣裏,變得冰涼又刺鼻,它們都是一樣的讓人作嘔,卻也分不出生前的好與壞。它們都中將埋藏在這個陰鬱的牢房裏,變成了腐肉和白骨,直到再也分辨不出他們到底是何許人也。
陳升的屍體和殺手的屍體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虞小樓身上沾滿了鮮血,他已經分不清哪裏是陳升的血,哪裏是殺手的血,虞小樓手裏握著刀,整個人身子一軟,靠著牆順勢坐在了地上,他摸了摸死去殺手身上的那件中山裝的衣兜,從裏麵掏出了一包卷煙和火柴來。
虞小樓靠著牆,顫抖著從中取出一隻卷煙來,猶豫了一會兒,才叼在了兩唇之間,隨即他點燃了一支火柴,然後把火光緩緩靠近了卷煙,點燃了這一支卷煙。
以前他從來不明白這卷煙有什麼好抽的,他隻看著那屠佛也抽,探長也抽,似乎每個人都要抽上那麼兩口才過癮。虞小樓曾問過屠佛,這卷煙有什麼好抽的。
屠佛告訴虞小樓,起初也隻是心煩意亂的時候偶爾抽上一兩根定定心神,後來煩心事越來越多,他抽的也越來越多,到現在倒反而是已經成了癮,不抽上一兩根,自己反而覺得渾身總有不對勁兒的了。
虞小樓試著吸了一口,一大團煙霧從他的口中橫衝直撞到他的喉嚨和鼻腔,嗆的他連著咳嗽了幾下,但卻沒有立馬把手裏的卷煙扔掉,他又緩緩的把眼放回嘴邊,輕輕叼住,然後慢慢的吸了一口,這一次沒那麼嗆了,虞小樓緩緩吸下去,長舒了一口氣,吐出一大團煙來。
這年頭沒人對死人稀奇,哪裏都是死人,餓死的、被土匪殺了的、打仗死的,死人太多了,可是當剛才還說這話的活人,死在了自己眼前,自己懷裏的時候,任憑見過多少私人,心裏也總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方才還是生死一線,電光火石之間,虞小樓滿腦子都是擊斃那殺手,卻沒想著陳升會用這樣以命換命的方法,來保全下虞小樓的性命,此刻回想過去,虞小樓反而覺得自己也站不住了,一下子靠著牆坐了下去。
虞小樓的頭發也耷拉下來,臉上還沾著血跡,寒冷讓手上的鮮血失去了溫度,好像變成了另一層皮膚,讓虞小樓覺著惡寒,他又抽了一口卷煙,猛的吸了一大口,煙燃了一半,好像嗆的虞小樓都要流出眼淚來了,但是虞小樓卻忍住了沒有咳嗽,他紅著眼緩緩吐出個眼圈來,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吐煙圈。
這一大口煙好像讓虞小樓安定了下來,他能覺著自己的身子不再抖了,虞小樓之前就奇怪,他並不覺得有多冷,可是身子卻抖個不停,這樣的感覺很久沒又過了,他又猛吸了一口卷煙,似乎他已經能夠適應這種東西了,虞小樓這才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也放鬆了,不再緊繃著,不再顫抖了,可是煙也燃到了指間,他掐滅了煙頭,覺得這東西真不經抽。
虞小樓揉了揉臉,幹枯的血液仍舊帶著腥氣,但卻似乎已經不能刺激到虞小樓,他把那殺手的煙盒火柴裝進自己的衣兜裏,又把短刀握在手裏,緩緩的站起身來,他從懷裏掏出地圖來,原本就模糊不清的地圖早已被血液染紅,變得什麼也看不清了,虞小樓歎了口氣,把地圖扔在了地上,心想著本也沒打算靠它找著出路。
隨即虞小樓又把陳升的身體擺好,用那張染著血的地圖蓋住了陳升的臉,他本想找個好些的東西,可是一時實在是找不著了。
他心想,必須得出去揭露這裏的一切,讓陳升好好下葬,說到底,陳升從失去愛人的痛苦和束手無策的自責中拯救了自己,也在僵持之中,救下了虞小樓的命,他的屍首理應本好好安葬,絕不能在這不見天日的牢房裏化作枯骨。
虞小樓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很快就恢複了尋常的步伐,前邊兒是伸手不見的五指的黑暗,虞小樓把手裏的短刀捏的緊了些,覺著甭管前邊兒出來什麼人,他都要出去。
順著殺手和陳升所來的路,虞小樓倒著走了回去,既然他們順著這路而來,出去的路應該也是這一條路。
按照常理來說,虞小樓想的倒是沒錯,可是這路越走著越黑,到了後邊兒,虞小樓一伸手,都看不見自己的手,到了這地步虞小樓一跺腳,這才想起來自個兒還有個手電落在那停屍的牢房裏沒拿來呢。
虞小樓這才又返回去,從那先前藏身的停屍牢房裏撿起自己的手電,重新打上光,才再順著路找去,這一來一去,打上了光,看的見周圍的東西了,虞小樓卻心裏覺著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