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賊的生活遠比虞小樓想象中的要舒坦,或許是他無需出水去打劫的緣故,每天除了做三頓飯,他也便無事可做,每日都躺在藤條編製的躺椅上,背後是他的一方廚房,眼前是翠山綠水,水與岸的交接處,清風正吹過來,遠處的江麵上還飄搖著小船,那是甘景豹的手下們回來了。
此時正是日曬三竿的時候,群巒似乎並沒有擋住太陽的光芒,陽光從不知明的地方照射進這片平穀和前邊兒的江岸上,水麵上好似倒映著光,總是閃爍著星點的光點,晃著虞小樓的臉,他的雙眼微微閉上,那陽光似是一床輕被,蓋在了虞小樓的身上,虞小樓一下子變的懶洋洋的,倒不是真的疲倦了,而是這般柔和的光在身上,便不知不覺的想要這樣睡上一覺,或是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虞小樓剛閉上了眼,有了三分睡意,迷迷糊糊的也沒聽見身後的腳步是,那腳步聲一深一淺,步伐漸緩,停到了虞小樓跟前兒的時候,虞小樓才扭過頭去看了看,來者正是那糧台,正蹲下身子坐在了一旁劈柴用的木墩子上。
糧台年紀很大了,至少看著得有五十歲往上走了,他的頭發裏夾著銀白的白發絲兒,盡管他想要蓋在黑發的後麵,可是卻還是露出了蒼蒼的白發,他的臉上堆著褶子,皮膚雖然黝黑,但是比起其他人來卻還是白了不少,大概是因為糧台常年隻居寨中,統領後勤,不經常出去打劫的原因,他的身形看著也沒有那麼壯實。反而像個小老頭似的,彎著腰坐在木墩子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目光望著正在慢慢靠近的小船,終於歎了口氣。
“你到底是想幹嘛?”糧台意味深長的問著虞小樓,目光卻仍看著前邊兒的江麵上,歸來的弟兄們慢慢靠近江岸。
“嗯?”虞小樓實在不明白這糧台到底在問什麼?隻是輕聲哼唧了一聲,他想幹嘛?他不過是想離開這水寨,不想當海賊罷了。
“你為什麼告訴三爺你要幫他奪回采水堂?”糧台又問。
“我幫他,事成了他放我走,很公平啊。”虞小樓側過身子來,盯著糧台,這事是明明白白的在台麵上的,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還要解釋給他聽。
“你這是要害死三爺嗎!”糧台的聲音變得嚴肅,他似乎是故意壓低了嗓音,也轉過身去,一把揪起虞小樓的衣領。
糧台看著是個骨瘦如柴的老頭,沒想到力氣卻大的很,虞小樓連糧台的手都沒看清,隻覺得自己被一股極強力量一拽,險些倒在地上,在緩過神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衣領上正停著糧台的右手。
虞小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不知所措,一時語塞的說不出話來,隻是盯著糧台充滿了憤懣的神情和藏來的麵目。
“你算哪根蔥,就敢說要奪回采水堂。三爺年輕氣盛,心比天高,聽了你的話,可你這是要害死他!害死所有人!”
糧台絕不是在威脅虞小樓,他的一字一句都發自肺腑,虞小樓看的出來。糧台的手都在顫抖著。幾縷頭發隨著微風拂擺,更有些風燭殘年的樣子,這才發現糧台的眼眶深陷進去他,他的脖頸上竟有一條刀疤,這是要命的地方,一刀下去人就得完了,而糧台卻在這裏留下了疤痕,定然是從鬼門關裏走過一遭。
“你為什麼就覺得我們贏不了甘景虎呢?”虞小樓倒是覺得是糧台歲數大了,自然有了退縮之心,貪生怕死也是常事。
“二爺和三爺血脈相連,為什麼非要同袍相殘,你也說了,二爺是被翻垛這奸人蒙騙,才做出了...做出了...殺兄這等忤逆之事啊!咳...咳...咳!”糧台的情緒激動,說了沒兩句便咳嗽起來,抓著虞小樓的手也鬆開了。
虞小樓扶住了糧台,拍了拍糧台的背,讓他順了順氣,糧台的神情緩和了不少,但還是大口的喘著粗氣,虞小樓無奈的看著眼下的老頭,這老頭年輕的時候也得是個叱吒水麵的人物吧,他這麼想著,可如今也到了這年紀,心中卻滿是退縮之意。
“老爺子您別著急啊,有話慢慢說,別一口氣上不來就過去了嘿。”虞小樓給糧台順了氣,然後接著躺在了藤條躺椅上。
這回虞小樓背過了身,不管那糧台說什麼,他都不行搭理了。糧台這老頭子淨說些喪氣話,且不說能不能成功,他要是不攛掇著甘景豹攻打甘景虎,他虞小樓哪有機會脫離這水寨,重新過上正常人的日子呢。
“我們拚了命吧三爺救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他再去送死的。從長江道入海口,這水麵上一共有七十八夥水賊,每一寨都聽從采水堂的號令,你當真以為我們能和他們抗衡不成!?”糧台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近乎哀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