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埔江流域將這個全國最迷人的城市分成了浦東和浦西兩塊,而浦西才是人人口中,遍地黃金冒險家樂園的大上海,浦東不過還是一片窮鄉僻壤罷了。
從東海口緩緩進入黃埔江,最開始看著的是公共租界的東區,公共租界分成了東西北中四個大區,和他遙相呼應著的是法租界,是江南一帶最富庶的地方。自打南京條約以後,英國人從一片小荒灘開始,一躍成為了遠東的心髒。想要鑒定這塊地方到底值不值錢,很簡單,看看它什麼時候被洋人畫進他們的租借裏去。
英資的洋行沿著黃埔江岸建立起了自己的基地和總部——外灘,向所有水路登上這座城市的人宣示著自己的實力,他們將一片小荒灘變成了最偉大的城市之一。沿著外灘的中軸,一路向西發展過去。
無論外麵的世道如何變遷,上海最昂貴的地方永遠是南京路外灘,以南京路為軸不斷的拓展開區是一座又一座風格各異的高樓,這一棟是國人修的,下一棟恐怕就是洋人修的了。這裏充滿了機會,南來北往的人,窮人來這裏渴望翻身,富人看中了這裏的商機。他們都沉浸在大上海的魅力裏,這也是必然的。
大上海從來都不缺傳奇。那裏,是由幫會、租界、平民、警匪、特工與軍人組成的奇幻世界,打打殺殺尋常不過,也是一個江湖的倒映,刀劍來往,喋血街頭,幫派攻伐成了必然的事情。
日日夜夜這座城市都不曾休息,這裏塑造了無數的傳奇,在華燈初上的夜裏,燈紅酒綠的奢華之下,掩蓋著無數淘金夢碎的餓殍。這裏的富人富可敵國,窮人卻隻能在最華麗的大街上沿街乞討。任何人都可以在這裏搖身一變,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任何人也有可能在這裏從富可敵國變成了一貧如洗。
這卻成了它最迷人的地方,大上海成了所有冒險家趨之若鶩的樂園,他們在這裏一擲千金,窮奢極欲的享受著古老的過度從未有過的氣息。窮人們擠破了腦袋來這裏改變命運,他們拉幫結社,靠著拳頭和腦袋在這片土地上撕扯出自己的一席之地,每當他們站起來的時候,便意味著有人倒下了。
虞小樓乘著快船,一覺睡醒過來,已然是到了黃浦灘的碼頭,被碩大的貨運遊輪所包圍著,這是貨運的碼頭,采水堂若是想送人進上海,必要走這個碼頭。客運的碼頭客人多,巡捕房的巡捕都會在,大上海是不歡迎窮人的,有些渾水摸魚進來的人,都會被遣返回去,被它拒之門外。
貨運碼頭就沒那麼嚴了,那些從水路上走私而來的貨物,奴隸,通緝要犯,都是從貨運碼頭偷偷的溜進了上海。隻要錢兩打點好了,巡捕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進去。大上海不喜歡窮人,但卻需要窮人。
虞小樓從快船跳到碼頭上,水賊站在船上,朝著他拋過去一個包袱,這是甘景豹給他準備好的銀錢,在這個地界兒,沒有錢是寸步難行,莫不說吃不好住不好,就是走在路上,別人看他也要仰著腦袋嗎,拿鼻孔對著他。
到底是采水堂的水賊,在這種地方仍是警惕著四處望望,看著確實沒引起誰人的注意,點點頭向虞小樓示意,立馬拿起船槳劃船而去,離這黃浦灘的碼頭越來越遠。
虞小樓掂了掂手中的包袱,發出丁零當啷一陣聲響,包袱略微有些沉,虞小樓又望了望四下,碼頭上的工人都搬運著貨物,正是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他。虞小樓趁著機會慢慢打開了包袱的一角,臉色就有些那看了。
這甘景豹到底是水麵上的賊盜,這包袱裏裝著的都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金銀首飾,又看看裏麵還埋著大小的玉器。虞小樓眉頭一皺,這些寶貝也不知道是打哪兒劫來的,來路也不清楚,輕易露出來恐生事端出來。
這麼一包玩意兒,還得先去典當行給當了,換成了現大洋才好使。虞小樓把報複掀開的一角合上,又係緊了些,背在身上,左右看看,也不知道是往哪裏走才對,隻好憑著感覺朝著最大的一條路走去。
虞小樓走出了碼頭,到了街頭,站在了十字街口發著呆,這是他聞所未聞,想也想不出的樣子,高樓宇廈林立,麵前的大道上是傳流的小轎車,以往在北平、在天津,哪裏見過這麼多的轎車,都不是一個樣子的。
街上走著西裝筆挺的男人,他們精心修飾的頭發和胡須在太陽下發出油量的光澤,往往左手夾著香煙,左手插在兜裏。他們的旁邊都要帶著個穿著旗袍的美豔女子,纖纖細肢輕挽在男人的手臂上,臉上粉飾的美麗極了,眉眼之間是萬種的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