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風小鎮7(1 / 2)

在母親要求分開睡的每一個夜晚。

琪年躺在嶄新的小床上,都會用棉被將自己全身緊裹。空氣像是盛滿硫酸的巨大容器,不敢將身體的一絲暴露其中。

即便有時迷迷糊糊地睡去,也會被捂得渾身是汗,灼熱難忍。

因缺氧本能地醒過來後,身體所帶來的緩慢窒息,有一種失重的懸浮感。

琪年有時也會悄悄起身,母親房間半掩著的門透著暖黃色的燈光。

她坐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透過門縫,出神地看著母親專注而忙碌的身影。

看著母親依舊像以往一樣,在臨睡前,用溫水服下某種不知名的白色小藥片。

如果看到母親已經睡去,琪年便會悄悄推開門,安靜而滿足地睡在床的另一頭,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用手輕輕地抓住母親纖細冰涼的腳踝,像一個虔誠的朝聖者,真實地握住了內心的某種堅定信仰。

這時候的琪年,已無法向母親和盤托出內心所有的隱忍與惶恐,但隻要靠近,依舊能夠獲得本能的安全感。

她甚至從未向母親提起,房間床頭櫃底層,放著幾本泛黃的舊相冊,自己曾細致地翻閱過多次。

照片裏,母親與一個男人手牽著手,兩個人的表情洋溢著滿滿地喜悅,幸福。

在漓江陽朔的仿古西街小鎮,陰雨朦朧的天氣裏漫步,撐著發黃的油紙傘留下的黑白合影。

在西藏海拔四千多米的納木錯湖邊,薄鏡一樣明脆的景致裏,他們親密地相擁。

男人長得斯文秀氣,母親靠在他懷裏,留下白雪一樣純淨透明的笑容,美得令人震撼。

即使琪年從未見過他,對他,似乎有著天生的好感與親切。

他似乎擅長攝影,能夠拍下母親很多不經意的細微瞬間,富有美感,卻又極其自然。

捕捉到母親原本溪水一樣清冽平靜的眼神,盛滿各種情緒與動人光芒的模樣。

而這些照片的後麵,是不同的小段的語句或詩詞。

隻是最後都會有這樣一行字。是平穩有力的行書,

“願你一切安好.

沉和。"

與此還有關於沉和的大量來信,在每個信封背麵的右下角,都會有藍色圓珠筆的編號,一直到第1090封。

琪年會極為耐心地閱讀這些書信,或用指尖不斷輕輕觸碰著這些照片,仿佛這樣能夠感知,每一封信,每一張照片上定格住的天氣與情緒,在心中重演。

有最後兩封信,第1091封和第1092封。封口處卻好像從未拆開過。

隻是用同樣顏色的筆,耐心地標好序號。

她癡迷於這個叫沉和的男人與母親,每一個細枝末節的故事。

而另一本相冊的最後,是一堆被剪得有些殘破不全的照片。

照片上站在母親身邊的男人,頭像都被煙頭之類的熱物燙焦,模糊不清,隻留下一個發黑的空洞。

僅存一張完整的照片,是母親穿著潔白修長的婚紗,手裏握著金黃色鬱金香的照片。

琪年一眼就看出,母親身邊的男人,並不是沉和。照片裏的他,穿著白色西裝,五官看起來雖然同樣挺拔,卻顯得有些過於盛氣張揚。

她端詳著照片又看了許久,終於認出是晚歸的下午,看到的那個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