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的縣令據說身體不好,沒來拜見,隻有手下一個吏房師爺拿了拜貼來投遞,又說了許多好話賠不是。話裏話外,自是表達了對招待不周的歉意,但也說明,這已經是盡力而為,實在沒有辦法。
晚飯自也好不到哪去,主食都是小米,菜也不見油腥。雄霓這段日子吃的嘴讒,見到這些老朋友,心內大覺厭惡,竟是吃不下東西。柳長安自己上街轉了半天,也隻買回來半隻烤雞,外加些既幹又硬的鹹肉。
“這倒黴地方,市麵太蕭條了,連做買賣的都沒有,吃喝都談不上。物價卻比京城還有貴一倍有餘,一般人想要吃點好的,怕是有心無力。”
馮素珍微皺著眉頭,“賣東西的主人怎麼說?是不是旱了?”
“十裏不同風,問他也是白問。這裏旱或者沒旱,跟平遙關係不大。我倒是問了問市麵,店主人也隻說生意不好做,大家有辦法的搬家,沒辦法的死扛,人越來越少,店麵也就越發蕭條了。縣城裏據說一邊是有不少空房子, 另一邊則是有不少人隻能睡大街。”
“這官比起我們那個糊塗還差勁,那糊塗管的縣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也沒像這麼糟糕。老爺,吃雞。”雄霓把半隻烤雞拿過來,三幾下就撕成碎片,拿起兩片遞到馮素珍麵前。
馮素珍搖頭道:“我不餓,你自己吃就好。柳兄,我今天有點悶,你陪我手談一局如何?”
棋盤棋子都是隨身帶的,草草吃了東西,就取出來擺開。雄霓對這些文人把戲不感興趣,尤其是圍棋根本看不懂,隻看了幾步就昏昏欲睡,不住的打哈欠。馮素珍笑道:“你且去睡吧,我和柳兄還要下很久。”
等到她出了房間,馮素珍使個眼色,柳長安起身插上了門,回到棋盤之前時,馮素珍正敲著額頭發愁。 “心定不下來,棋也下不好。隨意手太多,照這樣下去,怕是到了第七十手,我就要落下風,看來得重新下過了。”
柳長安一笑,“你居然要想出這麼遠去?我可不會想這麼遠,隨走隨下,也許到不了七十手,我就下了敗招,你還能反敗為勝。”
“我可不能把勝負寄在對手犯錯上,那樣太冒險了。”
“不不,你這樣想不對,人生在世總要相信一點運氣。尤其是你,更該相信自己運氣不賴。先是中狀元,後是選駙馬,再後來還能找到本人這麼個既忠心又能幹的幕僚,這不算運氣能行麼?”
馮素珍被他逗的也忍俊不禁,“柳兄,你這樣自吹自擂可不大好。”
“這不是自吹自擂,而是有自信,對自己有信心。再說了長夜漫漫,不多下幾盤棋,怎麼打發光陰?地上滿地跑的老鼠,這要是打地鋪,也許睡到半夜一張嘴,一隻老鼠正好落進去……”
“別……別說……”燭光映照中,馮素珍的臉色發白,即使隻是假設,這種情景也讓她五髒翻騰,心驚膽戰。她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柳長安,“你猜出來了?”
“這很好猜,也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人睡覺擇席是常有的事,何況這種環境你也沒受過。說句實話,我柳家落魄的時候,倒也比這個破館驛條件好的多,住這種地方我也不習慣,換我自己睡,肯定睡不著。但是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我們將來要住的衙門,如果條件比這裏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