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擔心失火,在睡下之前,先吹滅了燭光。房間裏變成漆黑一團,心跳聲就變的格外明顯。驛站裏預備的床似乎是來自某個大車店,床板很硬,躺上去絲毫感覺不到舒服。唯一的好處,就是夠寬大,三五個人睡在這,都一樣睡的下。馮素珍之所以大膽的邀柳長安共寢,也是因為這一點。
兩人都沒脫衣服,由於床上的跳蚤虱子影響,都靠著山牆坐睡。牆壁陰冷潮濕的氣息,漸漸透過官袍,將這寒冷傳導於身體之上。本來就睡不塌實的馮素珍一個機靈,身體顫抖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眼睛是否睜開沒什麼區別,四周都是一片漆黑,看不清東西。男子的鼾聲傳來,在這寂靜的夜裏,聽的格外清晰。
在李亭軒死後,李家與馮家的婚約,事實上已經作廢了。李父是個厚道的老人,並沒有想過要馮素珍守望門寡。在料理了死屍後,就主動退回了婚書。選擇走上複仇之路,是馮素珍自己的決定。
在她心裏,已經認定了自己是李家的媳婦,即使周朝不推崇搞守節這套東西,她也沒想過再和其他男人發生什麼關係。自己應該做李郎的媳婦,直到生命結束為止。
已經下了決心,不想再嫁他人,名聲怎麼樣,她其實不在乎。與男人廝混了這麼久,就算自己堅持依舊清白如素,怕也是沒人相信,索性隨它去吧。她沒想過和柳長安發生什麼,不管是出於對李亭軒的負責,還是對柳長安妻妾的態度,她都沒打算超越友誼的距離。之所以邀請柳長安共枕,她隻想做個測試,看看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忘卻男女之別,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應對一切問題。
原本認為複仇隻是獲取權力以及運用權力解決問題這麼簡單的事,可是一路同行,她卻深刻意識到,事情遠沒有那麼容易。在京城裏,自己如同站在雲端,足不沾塵儼然神仙中人,而神仙是無所謂性別的。是以女性身份,並未感覺有什麼別扭。等到神仙做回凡人,再想女扮男裝,就處處受製。
如果不能盡早適應,不能盡快和柳長安打成一片,早晚會出事。她內心裏有著這種預見,卻依舊不能順利克服心理難關,一個大男人睡在身旁,當下而言她還是沒辦法安眠的。
黑夜裏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音,馮素珍初時不知所以,但很快就聽出來,是老鼠在磨牙。老鼠……在房間裏。
黑夜加上老鼠,雙重的恐懼疊加一處,讓馮素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與大多的女人一樣,她怕老鼠,也怕各種醜陋且有危險性的蟲子小動物。一想到在這漆黑的四周,不知潛藏著多少危險的動物,正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在自己的床邊磨著牙齒,一如戰士在衝鋒前休整著刀槍,馮素珍隻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聲尖叫幾乎脫口而出。
小心翼翼的爬行著,生怕動作太大,驚動了某隻近在咫尺的老鼠朝自己咬上一口。直到摸到了一隻手,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隻此一次,下不為例……她如是想著,順著手直抓到了胳膊,用力地搖晃起來。
“怎麼了?”柳長安的鼾聲停了,但還是有些迷糊,看來還沒睡醒。馮素珍壓低了聲音道:“柳兄……有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