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梁青青的夢(2 / 2)

梁青青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開始享受被打罵的感覺,明明在福利院的時候劉毅是不許任何人碰自己的。在梁家的生活,她每一天似乎都很難過。要笑,要努力去笑。要幹活,是努力去幹活。要在陰冷的房間裏睡覺,要努力去睡著。可是隻要被養父打一頓,梁青青忽然就覺得沒什麼了。疼痛會讓她忘記很多東西,忘記痛苦,忘記從前。

然後從某一天起,小小的梁青青開始頻繁的做夢,關於十三月的夢。每一次夢醒之後,梁青青都會懷疑,懷疑陰魂不散的劉毅是不是跟過來了。

在某一天的夢裏,十三月是一個黑暗的、整日有大風刮過的地方。很奇怪,那個月份每天都會刮風,八九級的大風,瘦小如她稍微不注意就會被風吹走。

梁青青走在路上,忽然就被風吹走了,吹到了一個破舊的房子裏。就在那個房子裏,她看到了劉毅。劉毅正在房子中間很努力的生火,可是好像樹枝很潮濕的樣子,努力了好久都沒有火燃起來。然後劉毅有些生氣了,拿起了一根樹枝就紮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看到有血流下來,梁青青好著急,想要衝進去幫幫他。可是等到她伸出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進入不了那個世界。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劉毅看到了她,他哭了,然後倒了下去。

那天梁青青是在巨大的悲傷中醒來的,淚水已經將枕頭打濕。她卻隻能定定的望著屋頂,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維持著那個姿勢,梁青青在床上躺了一天。沒有人來問她是不是生病了,也沒有人來問她要不要吃飯。她心裏明白,除非自己就這樣死了,否則第二天一定會迎來一場毒打。

在另外一天的夢裏,劉毅牽著她的手在一處廣闊的荒原上奔跑,他告訴自己,這就是十三月,十二月之外的另一個月份,平凡人到達不了的地方。她問劉毅,我們就要這樣一直奔跑下去嗎?劉毅點點頭,說隻有一直奔跑才能到達他們想要到達的地方。

跑著跑著,梁青青忽然害怕了。她忽然想到了劉毅曾經在福利院裏對她說過的話,關於十三月的秘密。她不想要繼續跑下去,想要回到福利院去。可是劉毅的手卻和自己的手緊緊的粘在了一起,等她低頭望去,竟然看到連接兩個人手臂的是一隻手。

她問劉毅,為什麼我們擁有同一隻手呢?劉毅笑了,他說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梁青青你跑不掉了,十三月還在等著我們呢!

那天的梁青青是在巨大的恐懼中醒來的,她看看自己的右手,忽然發現了虎口的傷疤,身上更是一陣陣的惡寒。關於這個傷疤的來曆,梁青青已經記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一定與劉毅有關。從她長大到記事開始,劉毅就好像很喜歡撫摸她的這個疤痕,臉上總掛著她看不明白的笑。而當她問起這個傷疤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劉毅又總是默默不語。慢慢的,她不再問了。可是隻要看到這個疤痕,她就會想起劉毅。

她不願意想起這個人,她也不願意夢到這個人。如果能夠徹底的忘掉他,遠離他,哪怕被養父母折磨一千年一萬年她也願意。

可是在下一天的夢中,劉毅還是又陰魂不算的跟來了。這次梁青青又回到了福利院陰暗的樓梯口,她在樓梯上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她什麼都看不到,隻能看到樓梯口一個模糊的人影。梁青青知道,那個人影是劉毅,他總喜歡躲在黑暗處等著她。像哥哥一樣的安全,又像跟蹤者一樣讓人恐懼。

“慢一點,慢一點走下來,哥哥在下麵等著你哦!”明明人影那麼近,可是劉毅的聲音卻顯得很悠遠,好像來自地獄,又好像來自時空那頭。

“我不想往下走了劉毅,我什麼都看不清楚,我有些害怕!”梁青青想要求救了,她隻是一個小女孩兒而已,她害怕黑暗。

“不想?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你不想和我去十三月了嗎?你忘了哥哥告訴過你的,一年中的十二個月都是虛幻,隻有到達第十三月才能獲得幸福啊!”劉毅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帶著變聲期男孩兒別有的音質,好像自成了一個宇宙的磁場。

“不,我不要去第十三月,我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帶我去!”十三月像一個魔咒一樣,瞬間鑽進了梁青青的腦袋裏,她頭痛欲裂,無助的癱倒在樓梯上,然後看著樓梯口的劉毅慢慢變得清楚,最後露出猙獰的笑容。

“救命啊救命!”等到梁青青呼喊著救命醒來的時候已經日頭高照,外麵傳來弟弟惱人的哭聲,還有她最討厭的炸醬味道。梁青青捂住嘴巴,絕望的想要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