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德全認同李銘群的觀點,認為郭成敏收到的群眾來信應該是別具用心,至於寫信人意欲何為,目前還看不出來。許一鳴之所以能成為省交通廳最年輕的副處長,靠得不是投機取巧,而是腳踏實地。許一鳴雖然不是在他手裏得到提拔的,但仁柔寡斷的人肯定成不了交通廳的副處長,至於基層工作經驗不足,這個怨不得許一鳴,其從交大畢業就選調進了省交通廳,沒有縣裏的工作經驗也就不足為奇,這次交通廳讓他下來掛職,沒有人願意到周洛來受苦是一方麵,另一個方麵也是廳黨組想讓他到下麵曆練曆練,多些基層經驗,為以後的重用做些準備:“這樣的一個年輕幹部,怎麼可能像群眾來信反映的那樣愣頭愣腦,不知輕重?真要是這樣,我們省交通廳怎麼可能考慮重用這樣的幹部。”“這麼說來,群眾來信純屬居心叵測?”郭成敏道。李銘群和戴德全都是把頭一點:“這幾封信反映的情況還真是不可信。”“隻怕未必。”郭成敏說,他收到的那幾封群眾來信,有姓名有電話,不是什麼匿名信,人家敢這麼做,肯定不存在任何居心,隻能是有些情況不為李銘群戴德全掌握,“對於這樣的來信,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隻能自己用心去感受。”“那郭省長怎樣才能相信我們所說的是真?要不郭省長在前麵轉個彎,到縣城把張誌峰、許一鳴叫到跟前,當場進行質問如何?”李銘群趁機進言。“銘群同誌就這麼自信,這兩個同誌就這麼經得起推敲?”“這個我還真是很有自信,我屬下的幹部,我知道。”李銘群說。郭成敏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往座椅上一靠,不言不語,開始閉目養神。李銘群看了戴德全一眼,戴德全無可奈何地一笑,車廂裏頓時靜悄悄的,隻有車輪碾過路麵‘沙沙’之聲。突然,正在閉目養神的郭成敏眼睛一睜,把頭一抬:“怎麼停車了?”還真是,中巴車已經靠邊停下,前麵是一個集鎮,依山傍水,被阻的車輛已經在鎮外排成一字小長龍。“怎麼回事?”郭成敏問,“難不成前麵出車禍了?”李銘群看了看,說看情形不像有車禍發生,鄉下的群眾,喜歡隔三差五到鎮子趕集,說不定是遇上趕集了。“是嗎?”郭成敏看了看外麵,“這也沒幾個人啊,像趕集的樣子嗎?”李銘群也覺得不像。郭成敏說:“不管了,下車看看就知道了。”郭成敏下了車,秘書前來報告,說前麵一個岔道口,有大量的鴨子擋住了去路,沒法通行。“不是車禍?也不是趕集?而是我們遇上鴨子了?”郭成敏問。“是鴨子。”秘書說,“看上去不少,密密麻麻的,占據了整個路麵。”郭成敏鬆了口氣,笑:“看來我郭成敏跟鴨子還真是有緣,怎麼每次下來,都能和成群結隊的鴨子遇上。”李銘群笑,說周洛的鴨子遠近聞名,在周洛郭省長遇上鴨子擋道很是正常,沒有遇上鴨子反而應該奇怪,要不然,怎麼會有周洛鴨一說,豈不是浪得虛名。“是嗎?”郭成敏笑問。“還真是如此。”李銘群點頭。“那我們這是到哪了?”郭成敏問。李銘群答:“郭省長,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在周洛縣的北盛鎮。直走,再過一個縣,就進入臨市,左轉,就是周洛縣城。”李銘群趁機建言:“郭省長不是說要拿張誌峰許一鳴是問麼,要不幹脆左轉,上縣城,看看群眾來信是不是真是那麼一回事。”郭成敏並不接話,而是抬腳就往前走:“既然我郭成敏與鴨子這麼有緣,先會會周洛的鴨子再說。”李銘群和戴德全他們趕忙跟了上去。但見前麵的岔道口,鴨子密密麻麻,擁擠不堪,到處亂竄,占據了直行的道路,一眼望去,連綿數裏,幾個農民在手忙腳亂地驅趕著鴨子。郭成敏走向一名上了年紀的鴨農:“老叔,這是您的鴨子?”鴨農搖頭:“哪能呢,我一個人從哪找這麼多錢?都是我們村的。”“那您老這是趕鴨子上哪?這天眼看見涼,還趕鴨子下水呢?”郭成敏問。“一聽就知道你是養過鴨子的。”鴨農笑嗬嗬,“不下水了,我們這是趕鴨子上鎮上的合作社,賣鴨子去。”“您老是說周洛鴨合作聯社今天有人上門收鴨子?”一旁的李銘群問。“是咯。”鴨農樂嗬嗬,“換了錢。村裏家家戶戶分一點,晚上就可以喝一盅咯。”“這就難怪鴨子把整個路麵都占據了。”李銘群笑了笑,告訴郭成敏,北盛鎮有一個專門收購鴨子的合作社,如果他沒有記錯,應該就在岔道口前麵一公裏的地方,四麵八方的農民都把鴨子趕往合作社去賣,不把省道堵住才怪。郭成敏問:“銘群同誌這話的意思,這個鎮子有一個農業合作聯合體,專門收鴨子?”李銘群點頭,說周洛的群眾比較窮比較苦,沒有其他來源,家家戶戶自古就喜歡養點鴨子貼補家用,北盛鎮也是如此。這種養殖模式有個弊病,那就是零零星星,成不了氣候,客商前來收購也比較麻煩,適用不了當今經濟的發展。張誌峰在北盛鎮當書記的時候,結合實際,鎮政府成立了這麼一家合作社,發布供求信息,聯合生鮮超市、農貿市場等需求大戶,在合作社設點,合作社提供場地和義工,需求大戶頭一年預付部分資金,第二年到合作社直接收購,一手交錢一手交鴨,錢鴨兩清。來年如果需要,再重新簽訂合同。此方式很適合周洛鴨子的養殖,也就一直保留了下來。“看來這個張誌峰還做了點惠農的實事?”郭成敏問。“要不然張誌峰也當不了縣長,市委也不會把前任書記調走,留下他。”李銘群說。“就不能進村收?非得將鴨子趕到合作社,因此堵塞交通?”郭成敏問。李銘群說,進村收不是不可以,但周洛的交通狀況不佳,還沒有實現村村通,村道坑坑窪窪,大車根本進不去,隻能走手扶拖拉機、牛車之類的簡易交通工具。他當初為什麼同意張誌峰將交通廳下來掛職的幹部和民族委下來的女幹部進行對調,不是因為張誌峰死纏爛打,而是考慮到周洛的交通狀況實在有必要進行改善,把交通廳下來的幹部派到周洛,戴德全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肯定會對周洛的交通發展予以有力支持。“現在看來銘群同誌的算盤打對了,德全同誌除了會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對周洛予以支持,還會在關鍵時候幫周洛說話。”郭成敏說。戴德全裝傻:“郭省長,我都幫周洛說什麼了?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比如說在新建的高速公路上新開一個匝道口。德全同誌沒有幫周洛說話?”郭成敏說。戴德全笑,說:“我覺得周洛建快速通道的想法很合周洛的實際,這個匝道口該開。”“該開嗎?”郭成敏看著戴德全,“隻怕也不能這麼說吧,高路上的匝道口,有哪一個是不該開的?”戴德全不說話了。郭成敏不再理會戴德全,而是問鴨農:“您老覺得這合作社的收購價格怎麼樣?”“咋說呢,說高也高,說低也低。”鴨農說。“您老這話該怎麼理解?”郭成敏問。鴨農告訴郭成敏,周洛的鴨子都是放養,味道好,名氣大,價格自然賣得比其他地方的鴨子都高,行情好的時候高一倍都不止。鴨農還拿今年的收購價說事,今年其他地方鴨子的收購價在十塊左右,按說周洛鴨的收購價該二十塊才對,但現在周洛鴨卻賣不了二十塊,隻能賣十五塊。所以這個價格,說高不高,說低吧也不算低,畢竟比外地的鴨子高了五塊。郭成敏問得很是仔細:“為什麼就不能是二十塊,隻能是十五塊?今年行情不好?”鴨農‘吧嗒’著旱煙,說鴨市的行情再怎麼不好,周洛鴨還是有人要的,今年的行情還算不錯,價格之所以賣不起來,還是因為運價高,從周洛到省城,得兜個大圈,不合算。價格太高了,周洛鴨再有人要,城裏人也吃不起不是。“那您老說說,怎麼樣才合算?”郭成敏笑嗬嗬地問。“聽說縣裏準備修一條什麼路上高速,這個呱呱的。”鴨農說。郭成敏問李銘群,這位老叔所說的‘呱呱的’是不是好的意思。李銘群點頭說是,郭成敏笑了笑,說他真懷疑眼前這位老叔是鎮裏的幹部裝扮的,這麼幫縣裏說話。李銘群笑:“郭省長覺得老叔是假的,不是鄉下養鴨的老鄉?是群眾演員?”郭成敏搖頭,少有地一笑,說老叔是鄉下養鴨的農民,這個肯定假不了,群眾演員再怎麼會演戲,也演不出來。不過老叔說話這麼有水平,還真是少見。李銘群笑:“郭省長應該這麼理解,在周洛修一條快速通道與高速公路對接,是民心所向。”“是嗎?”郭成敏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