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山鄉政府到了，許一鳴隨領導們下車，一人已經在門口熱情迎接，誰？鄉長周大明。周大明不認識郭成敏，但他認識李銘群，一看李銘群陪在郭成敏身邊，許一鳴還隻能身居末尾，知道這人不簡單，隻怕是個大領導，周大明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自己不能貿然上前打招呼，他看了許一鳴一眼，見許一鳴也看著自己，趕忙退到一旁，悄悄朝許一鳴走了過去。郭成敏下車，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後開始打量著眼前這個破敗的小鎮。鎮子不大，依水而居，也就一二十來棟民居，靠山吃山，居民修建房屋之時，都是就地取材，地基是石材，木柱架構，牆體是木板，木板經過煙熏火燎，黑不溜秋，看上去年代有些久遠。“這就是排山鄉的集鎮？”郭成敏問許一鳴，有些不太相信。許一鳴回答：“是。”“排山鄉的集鎮尚且如此，其他地方也就可想而知了。”郭成敏歎了口氣，“看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要多加努力才行啊，銘群同誌。”李銘群點頭，說蓮城是貧困落後地區，放眼全市，像排山這樣的鄉村數不勝數，每每看到這種情況，他這個當市委書記的都感到慚愧。郭成敏說貧困地區的發展非一朝一夕可成，得有長遠的規劃，我們這一屆不成，那就下一屆，隻要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總有一天，全麵建成小康水平的目標就能實現。“關鍵還是手頭沒人可用啊，有才能的人寧願到發達地區去拿年薪，也不願意到貧困地區來工作，能吃苦耐勞而且還具有聰明才智的，這樣的人才在我們蓮城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就拿排山鄉這種貧困山鄉來說，我就聽張誌峰向我抱怨過，派了好些大學生到貧困山鄉，結果都耐不住寂寞，一個不拉，寧願辭職不幹，也不願到艱苦的地方來。”“這還真是一個拯需解決的問題。”郭成敏點頭。郭成敏與李銘群說話，許一鳴趁機小聲問剛到身邊的周大明：“午餐準備好了？”“準是準備好了。”周大明說話有些吃力，“許縣長，鄉裏條件不好，時間又有些倉促，這麼多領導，隻怕有些怠慢。”“甭管什麼怠慢，我就問你，鹹鴨蛋準備了沒有？”許一鳴問。這個自然有，排山這地方，別的沒有，但鹹鴨蛋家家戶戶都有醃製，鹹鴨蛋的醃製沒有什麼秘方，關鍵就在於醃製鹹鴨蛋的土質，排山鄉的土質黃燦燦的，就很適用於醃製鹹鴨蛋。排山醃製出來的鹹鴨蛋，看相好，口感佳，別具風味。“有這個就成了。”許一鳴點頭，“這個比方便麵上檔次。”許一鳴走到郭成敏麵前，請郭省長移步，說鄉政府食堂已經備好了飯菜，請領導們隨便吃點，填飽肚子。郭成敏一臉沉重，看樣子隻怕對吃飯沒什麼興致。李銘群看了郭成敏一眼，有意調解氣氛：“這麼說，不用吃方便麵了？許縣長。”許一鳴笑了笑，說排山鄉窮，自古就圖個飽，現在雖然離吃好還有很大的差距，但吃飽是沒有任何問題，省長書記廳長來了，自然不能方便麵對付，得讓領導們吃飽。李銘群笑，說：“郭省長，既然這飯菜都已經上桌了，我們就先圖個飽，要不然同誌們何來力氣繼續接下來的行程。”郭成敏臉色這才為之一緩，點頭，說：“那就先吃飯吧。”食堂就在鄉政府的後院，後院的旁邊就是小河，水勢平緩、河水清澈，水麵也比較大，河岸芳草青青，這個季節還有不知名的小花開放，風景不錯。鄉政府就地取材，以木作樁，以竹作牆，以方木為柵，於河道上搭了幾棟竹木小屋，小屋既獨立，又成排，坐在屋裏，腳下流水，窗外青山，倒也與城裏的農莊沒有太多的差異。郭成敏手扶木製柵欄，看著遠處的山嵐，一臉嚴肅：“這就是許縣長剛才說的，吃喝拉撒都不方便，看看，你們排山鄉這食堂，像貧困縣嗎？”李銘群笑，說：“郭省長先別忙著生氣，周洛雖然是貧困縣，但我去過的鄉鎮食堂，都和這個排山一樣，各有特色。我第一次到周洛檢查，在另一個鄉看到以草搭的草廬食堂，也是大吃一驚，後來細細一問，才知道這竟然是周洛鄉鎮一級政府獨有的特色。”“是嗎？那許縣長來說說，這是什麼情況？”郭成敏指了指眼前的竹木小樓。許一鳴解釋，說周洛縣鄉鎮一級政府的食堂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實際上投入並不多，就拿排山這個食堂來說，排山是山區，山上的雜樹竹子比比皆是，隻需出力，不需出錢，竹子樹木砍伐回來，鄉裏的工作人員自己動手搭建，桐油自己漆上，食堂也就大功告成了，這幾間食堂其實投入並不多，總共不到六千元。平時供幾個鄉政府的工作人員就餐，遇上有上級領導來檢查工作，就將屋子裏的條椅一撤，抬出圓桌麵，搬上藤椅，方便省事，場麵上也過得去，還省招待費。其他鄉鎮大抵都是如此，就地取材，各想花招，草廬、吊腳樓，什麼都有。周洛的招待費用一年到頭都不多了，其實沒什麼訣竅，就是自己動手，自己接待，一點點省出來的。“這是誰的主意？”郭成敏走進其中的一間竹木小屋。“還能有誰。”李銘群笑，“張誌峰，此縣縣長。”郭成敏這才往藤椅上一坐，他拍了拍藤椅：“許縣長說說，這個呢，這個藤椅做工精細，難道也不用花錢？”許一鳴說這屋子的藤椅都是排山的手藝人自家編織自家坐的，縣裏覺得這是排山本地特色，也就沒有用樹根作凳，而是破例上手藝人家訂製了幾十條藤椅，雖然是用錢買來的，但用錢同樣不多，五十元一把，這應該是這食堂花費最大的部分，六千元主要就花在藤椅上麵。許一鳴剛到周洛不久，排山鄉的情況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上次到侯家村，許一鳴由周大明陪著到這個食堂吃了一餐便飯，當時一看排山的這個食堂，許一鳴也是大吃一驚，周大明當初也是如許一鳴今天這般，細細解釋，許一鳴這才釋然。“真是不到六千？不是糊弄？”郭成敏還是不太相信。許一鳴說糊弄誰，也不敢糊弄上級領導，縣財政撥款，縣審計局審計，縣紀委事後監查，賬目清清楚楚，所以也就不存在糊弄一說。“許縣長這麼一說，還真是有些意思。”郭成敏拿起筷子，笑著對李銘群和戴德全說，“都看著幹嘛，吃，吃飽了好到下麵再走走。”郭成敏感歎，說這種藤椅做工精細，純手工，要是拿到大城市去賣，肯定價值不菲，沒有三五百拿不下來，沒想到在排山竟然這麼便宜。許一鳴說，藤椅之所以五十元一條，除了手藝人給了政府優惠的因素，主要還是因為排山交通不便，手藝人的手藝再怎麼精湛也是徒勞，因為再好的東西養在深山老林中，不為外人知，也就不值錢了。其實排山鄉的很多人不但會編織，而且還會木藝，上幾輩的排山人就靠走南闖北，幫人打家具，雕龍刻鳳為生，隻是現在的人家結婚辦喜事已經不需要請人上門打家具了，排山鄉的手藝人也就走向了沒落，但手藝人祖傳的手藝還在。他覺得將來一旦交通便利了，排山人可以在這方麵做點文章，縣政府可以扶植農民組建木藝合作社什麼的，將排山人的祖傳手藝發揚光大，說不定還能幫排山人找到一條發家致富的路子。郭成敏停下筷子，看著許一鳴：“你的想法？”許一鳴點頭，說自己上次到排山鄉的丹霞村，發現丹霞村的祠堂雕龍刻鳳，感覺丹霞村的祖先比現在的群眾日子過得還滋潤，一打聽才知道，丹霞村和它周邊的幾個村，祖輩們都是走南闖北的手藝人，靠手藝賺錢，養家糊口，日子過得還很是滋潤，那時他就想，現在雖然有流水線，家具是不需要手藝人上門打製了，但未必手藝人就沒有了市場，是不是可以走精品複古路線？當然了，這隻是他一時的想法，付諸實際，還有許多的細節需要商榷。“想法不錯，可以一試。”郭成敏點頭，“銘群同誌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