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張誌峰同誌黑不溜秋,不起眼,但該同誌韌性十足,要不然在周洛這種荊棘遍地的地方也站不住,當不了縣長。”許一鳴笑。“有這麼說自己的縣長的嗎?還黑不溜秋。”艾小麥笑,“就不怕張縣長聽見?”“黑不溜秋就不中聽了?就張誌峰同誌那樣,除了堅韌,我還能說他瀟灑?再說了,我平時當麵嘲諷張誌峰同誌的話比這難聽千倍的都有,黑不溜秋又能算什麼。”許一鳴笑,“放心,張誌峰同誌也就是眯眯眼,不是順風耳,聽不到。”“什麼聽不到?我已經聽到了。”人還未至,聲已先到。話音一落,黑不溜秋的張誌峰走了進來,張誌峰直歎氣,“許副啊許副,我張誌峰不就黑點胖點眼睛小點,不如你許副英俊瀟灑麼,有你這麼整天拿縣長說事的麼,黔驢、笨兔,無所不用其極,簡直就是將本縣長埋汰得一無是處。”許一鳴笑,說黔驢是張誌峰自我嘲諷自己黔驢技窮時說的,與他許一鳴無關,張誌峰不能栽贓到他的頭上,至於笨兔一說,那就更不能怨他了,是張誌峰自己笨頭笨腦地往辦公室裏撞,他許一鳴對此也是無可奈何,誰都不會說守株待兔裏的那隻兔子是聰明的,要是聰明,也不會被古時候的那位農夫撿回去大快朵頤,至今還被拿來嘲諷他張誌峰。“縣長用不著覺得冤,那隻撞樹上的兔子才冤呢,被農夫撿回去當了下酒菜不說,千百年來還一直被當做笨兔的典型,它招誰惹誰了。”許一鳴看著張誌峰一樂。“怎麼你許副說什麼都是在理,頭頭是道,歪理可以成為真理,我張誌峰在許副麵前隻能是技窮。”張誌峰笑。“是黔驢技窮。”許一鳴更正。許一鳴還建議張誌峰,以後別再提什麼黔驢了,張誌峰還是一心一意做兔子為好。“怎麼好,被許副撿回去下酒?”張誌峰笑。許一鳴笑,說張誌峰這就誤會他了,怎麼著都是個縣長,怎麼可能成了別人的下酒菜,不能夠啊,他的意思是張誌峰雖然不及狡兔三窟裏的那隻兔子聰明,但是不管是狡兔三窟裏的兔子,還是守株待兔裏的兔子,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耳朵都長,耳朵一長,自然什麼話都聽得到,這不,他許一鳴說張誌峰的壞話正起勁呢,就被張誌峰聽到了,衝了進來,興師問罪。“真是掃興。”許一鳴笑,說張誌峰就該在門外多呆幾分鍾,多讓他許一鳴冷嘲熱諷幾句,這樣冷不丁地被張誌峰打斷話題,未免有些掃興。張誌峰笑:“許副是因為沒有說夠本縣長的壞話掃興呢,還是因為本縣長打擾了你和小麥同誌的談話掃興。”“都有。”許一鳴笑著點頭,不否認。“難得許副如此坦誠。”張誌峰笑。艾小麥笑:“縣長剛才不是說洪福樓見麼,怎麼不上洪福樓,而是直接打門。”張誌峰笑:“打擾你們了?看來小麥同誌也有意見了?”艾小麥搖頭,說哪有,她怎麼可能有意見,她和許一鳴背著張誌峰說他的壞話他都沒有意見,她就更沒有意見了。張誌峰笑,說原以為早過下班時間,許一鳴和艾小麥會先行一步,於洪福樓靜候縣長大駕光臨,哪知剛才走到樓道口,發現許一鳴竟然沒走,還在辦公室和艾小麥卿卿我我。這怎麼行,今天這出戲,得許一鳴搭好台,他張誌峰才好唱戲,許一鳴沒去洪福樓,他張誌峰又如何鳴鑼唱戲?他站在樓道口一時進退兩難,許一鳴好不容易才得以有機會與艾小麥麵對麵地傾心交談,推門吧,難免掃許一鳴的興,不推門吧,站在樓道口終究不像那麼回事,許一鳴現在還隻是說黑不溜秋,要是許一鳴說著說著,說起哥哥妹妹心肝寶貝什麼的,到時他該怎麼辦,難道還把兩隻耳朵用棉花塞上?這個時點,他上哪弄棉花去?於是他張誌峰當機立斷,不能任由許一鳴和艾小麥這樣沒有時間概念下去了,得推門,讓許一鳴譏諷他張誌峰是順風耳,肯定比許一鳴譏諷他張誌峰是偷窺狂強。於是他心一橫,不管這麼多了,就這麼冒冒失失地闖進辦公室來了。“我要不闖進來,隻怕還不知道你們卿卿我我到什麼時候。”張誌峰笑嗬嗬。“縣長說什麼呢?”艾小麥有些臉紅。“我說錯了嗎?”張誌峰反問。許一鳴橫了張誌峰一眼:“走了,越說越來勁了不是,是不是還沒有被我許一鳴嘲諷夠,覺得黔驢、笨兔聽上去還比較舒服,要不我說個不那麼好聽的,比如說癩蛤蟆。”張誌峰笑:“怎麼你許一鳴說著說著就說起自己來了,我張誌峰已婚,又沒有什麼天鵝要吃,怎麼可能是癩蛤蟆,倒是你許一鳴,雖然長得是比我張誌峰耐看,但站在小麥同誌這隻天鵝麵前,就純屬癩蛤蟆。”“不錯。”許一鳴點頭,讚許,說張誌峰有長進,知道反擊,話裏帶刺,倒打一耙,真是今非昔比。張誌峰挺得意,說這都是跟許一鳴學的,罵人,是他張誌峰的強項,他可以不帶一個髒字,照樣可以把屬下的幹部罵得狗血淋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但要他冷嘲熱諷,這個他還真不知道該從何處入手,沒想到許一鳴一到周洛,他和許一鳴接觸一多,話裏開始帶刺了,知道冷嘲了,也知道熱諷了,現在更是上升到了倒打一耙這個層次,許一鳴功不可沒。艾小麥樂得不行:“沒想到縣長這麼幽默。”張誌峰笑,說這不是幽默,一個整天與貧困打交道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幽默感,這是被許一鳴逼出來的自我嘲諷。“這麼看來縣長還是大有潛力可挖。”許一鳴笑,問,“怎麼?就縣長一人獨闖許副的辦公室?祝韜祝主任呢?回家了?”自然不是,張誌峰說許一鳴今天一見艾小麥就沒有時間觀念,沒有組織原則性,他剛才一看情況不對,趕忙安排祝韜先去洪福樓,把包廂安排好,不能到時去了,一個縣長一個許副隻能坐大廳,眾目睽睽之下,怎麼談話?許一鳴情到濃時,可能會無所謂,到哪都是仙境,他張誌峰卻不能這樣,得有個包廂才行,唯有包廂,才好與黃豔豔有話說話,有事說事。估計祝韜現在已經將包廂安排好了,正在洪福樓翹首以待。“那縣長還磨磨蹭蹭說個沒完,還不快走。”許一鳴說。“小麥同誌聽聽,什麼叫倒打一耙,許一鳴剛才這話就是。”張誌峰說。許一鳴懶得搭理張誌峰,率先走出辦公室,艾小麥笑著跟了上去,到劉建強的辦公室叫上實習記者小蔡,然後到樓下會齊張誌峰、許一鳴,一行人這才朝洪福樓走去。變天了,風很大,地上的銀杏葉到處飛舞。張誌峰緊了緊衣領,不再調侃,開始說事:“許副,第一標段的招標得上緊,天助周洛,今冬看來少雨,再加上上遊的小水電站關閘蓄水,侯家村村東的河流水位下月應該就可見底,我們得搶在明年春汛到來之時,讓侯家村大橋的橋基出水。”“有五千萬啟動資金墊底,問題不大。”許一鳴對此很有把握。“許副有把握就好。”張誌峰說,“有勞許副了。”“應該的。”“對了,排山鄉的周大明剛剛打電話告訴我,說朱大熊那邊已經開始動工了。”張誌峰說。許一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是朱大熊?”“就你那黨校同學朱達成。”張誌峰笑,“他不是叫我張誌峰眯眯眼麼,我就叫他朱大熊,五大十粗,長得跟熊似的。”“縣長報複心挺重。”許一鳴說,“不過就朱達成同誌胸脯一拍,通往侯家村的匝道工程就開始動工這一點來看,朱達成同誌比你張誌峰同誌大氣。你再看看你,人家在上遊建個小水電站,你都可以敲詐人家一筆資源共享費,朱達成叫你眯眯眼,還真沒有冤枉你。”張誌峰叫屈,說他何嚐不想大氣,可周洛就這家底,哪大氣得起來。“那也不能把朱達成同誌當成冤大頭,讓朱達成同誌一提起此事就恨得癢癢的。”許一鳴笑,“要是朱達成同誌記仇,以牙還牙,非要周洛出一個公路資源占用費,我看你怎麼辦?”“我怎麼辦,無非就是許副看著辦。”張誌峰笑,說,“其實此事另有緣由,隻是朱大熊不知道罷了。”“還有緣由?”許一鳴奇怪,“要不縣長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