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涸澤而漁(4)(1 / 2)

張誌峰後來之所以有所轉變,對鍾聯東上心,還是因為許一鳴的那番彙報,張誌峰那天看似平靜,一句“知道了”就不再多言,其實那是裝的,他的心裏其實已經有如小鹿在“砰砰”直跳。張誌峰之所以在許一鳴麵前不動聲色,怕的就是他一旦露出聲色,許一鳴又拿“要環境還是要發展”這個大課題和他理論個沒完,讓他疲於應付。是什麼讓張誌峰如此?是因為許一鳴彙報中提到了振東鋁材頂峰時產值曾經達到過十億,納稅曾經達到過八千萬這兩個關鍵數據。八千萬是個什麼概念,相當於去年周洛全年的本地財政收入。一千萬的財政收入尚且讓張誌峰動心,更何況是八千萬,什麼涸澤而漁殺雞取卵,根本就不值一提,不予考慮。那天許一鳴前腳剛走,張誌峰就立馬通過候治東搞來鍾聯東的電話,主動聯係,告訴鍾聯東,周洛人民熱情期待鍾聯東到周洛投資建廠,熱烈歡迎鍾聯東到周洛來實地考察。開始鍾聯東可能有自己的考慮,對張誌峰的來電不鹹不淡,不冷不熱,但快速通道項目正式獲省發改委批文後,鍾聯東立馬予以響應,和張誌峰自此聯絡頻繁。張誌峰今天正式承認,到目前為止,周洛方麵雖然沒有與振東鋁材簽署正式的協議,但相關細則都已經談出了大概。他昨天說上省城招商引資,還真不是突發奇想,而是早有此意,他和鍾聯東通了這麼久的電話,打了這麼多的哈哈,彼此也該見個麵,麵對麵地聊一聊了,隻不過,張誌峰還沒有來得及去省城,鍾聯東就來了。張誌峰還真是處心積慮。許一鳴據理力爭:“在沒有弄清振東鋁材的汙染到底如何之前,我反對周洛縣與振東鋁材簽署任何形式的協議。”張誌峰頭一搖:“反對無效。”許一鳴說:“縣長怎麼能這樣?”張誌峰道:“許副還想我怎樣?”許一鳴說:“縣長就不怕振東鋁材真要是落戶侯家村,將來有一天,侯家村周邊的村民也是怪病連連?”“證據呢?”張誌峰不置可否,說,“振東鋁材真要是落戶周洛,雖然帶來的財政收入到不了鼎盛時期的八千萬,但四五千萬我相信還是有的,就因為許副懷疑,周洛就得放棄這到手的四五千萬?不可能。許副的反對不是理由,站不住腳,你得給我讓我信服的證據。”這種證據自然不是說有就有的,得請當地環保部門介入,得有三甲以上醫院關於怪病成因的病理報告,更得有由權威部門做出的調查結論。盡管許一鳴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相關責任部門誰不是能推則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敢做出振東鋁材汙染致病這樣的結論讓自己惹禍上身?要想拿出確鑿的證據談何容易,要不然當地村民也不會對振東鋁材的矢口否認無可奈何,隻能以圍堵的暴力方式進行抗爭。“縣長心裏與我一樣清楚,這種事情,要想證據確鑿,幾乎沒有可能。”許一鳴說。“那我就沒辦法了,我張誌峰一貫見錢眼開,不會平白無故地放棄這即將到手之財。”張誌峰說。“我還是希望縣長三思而後行,不急這一時。”許一鳴知道對於張誌峰這種什麼專項資金都敢挪用,“窮凶極惡”的人來說,自己的話,無非就是一句耳邊風,但他還是力勸張誌峰認真對待此事,希望張誌峰不被短時的利益蒙蔽雙眼。張誌峰頭一搖,說侯家村那五百畝荒山野地,五通一平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原有的二千萬已經悉數投入其中,周洛建設投資公司現在已是捉襟見肘,如果再沒有外來資金注入,隻怕侯家村地塊就會偃旗息鼓,回複平靜。還靠他張誌峰到處挖肉補瘡?隻怕不成,快速通道就要上馬,要挖肉補瘡也是先補這一塊,而不是補那侯家村地塊。但在侯家村興建開發區,是他和許一鳴深思熟慮的結果,不可能半途而廢,快速通道要修,侯家村地塊也要呈現生機,兩邊都不能耽誤,怎麼辦?隻能是盤活資產。因此鍾聯東此次前來,正當時。根據初步意向,如果侯家村地塊符合振東鋁材建廠的條件,振東鋁材準備先征用二百畝熟土建廠,每畝工業用地的地價暫定為十五萬。“二百畝乘以十五萬,那是多少?三千萬!”張誌峰將三個手指頭在許一鳴的眼前一晃,“有了這三千萬,許副應該知道這對我們周洛縣對侯家村地塊意味著什麼?”許一鳴自然知道,有了這賣地的三千萬,侯家村地塊就可以順勢向排山鄉政府一線發展,就可以藉此擴大侯家村地塊的版圖,侯家村經濟開發區就可以初見雛形,在侯家村設立經開區的戰略構想就可以正式提上政府的議事日程。周洛縣目前貧困潦倒,資金池久旱無雨,靠張誌峰挖肉補瘡左右挪騰,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而振東鋁材這三千萬的賣地款真要是打到周洛建設投資公司的賬戶上,那無異於是灑向周洛的第一滴雨,是周洛資金池的第一滴活水。如此種種,好處多多,張誌峰豈能不為之心動,一意孤行也就在情理之中。許一鳴讓張誌峰別急一時,侯家村地塊在那,不管振東鋁材入不入駐,土地都會在侯家村,不會跑,沒有振東鋁材的這三千萬,遲早會有其他公司的那三千萬,隻要快速通道修到侯家村,侯家村地塊的價值就會凸現,到時翻番都有可能。“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張誌峰說。“縣長分明就是急功近利。”許一鳴答。“沒辦法,我張誌峰一直都是這樣,能一口吃成胖子,我為什麼不吃。”張誌峰說。“哪怕這個胖子是虛胖,將來還得減肥,縣長也是在所不惜?”許一鳴問。“將來的事情誰說的清楚,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張誌峰說。“鼠目寸光。”許一鳴嘲諷。“沒辦法,張誌峰同誌的眼睛本來就小,眯眯眼,看不了那麼遠。”張誌峰不介意,反而自嘲。許一鳴看著張誌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此時鍾聯東和謝誌剛已經走了一圈,他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張縣長和許縣長在嘀咕什麼?”張誌峰笑:“什麼都沒說,就閑聊。”鍾聯東雖然喝得迷糊,但對喝酒之事卻不迷糊,他說他剛才與謝誌剛喝了二杯,許一鳴和張誌峰光顧著說話,似乎滴酒未沾:“這怎麼行,周洛就是這麼省己待客的?許縣長得把剛才那兩杯酒補上才行。”許一鳴看了鍾聯東一眼,感覺鍾聯東這是趁著酒勁叫板,他和張誌峰剛才互不相讓,酒卻沒有少喝,至於鍾聯東是不是看見,這個無從論證,他和張誌峰總不能每喝一杯,就告訴鍾聯東一聲吧。許一鳴還能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再一看鍾聯東開始迷糊的模樣,許一鳴知道要說喝酒,鍾聯東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許一鳴懶得與鍾聯東爭辯,這樣未免顯得小家子氣,許一鳴微微一笑,拿起麵前的酒杯,“嗞嗞”就是兩杯,然後再將酒杯斟滿,對艾小麥一笑:“小麥,我們一起和鍾總喝一個如何?”鍾聯東不樂意:“許縣長這是什麼意思?要喝我們喝,和小麥有什麼關係?”艾小麥還能不明白許一鳴是什麼意思,微微一笑,樂意和許一鳴並肩作戰,紅酒一舉:“鍾聯東同學,我們和你碰一個。”鍾聯東更是不滿:“小麥,你該跟我站在一起才對。”“憑什麼?”艾小麥問。“就憑我鍾聯東喜歡你啊。”鍾聯東說。“可我不喜歡你。”艾小麥一笑。“不喜歡我,喜歡他?”鍾聯東朝許一鳴一指。艾小麥臉一紅,但她很快恢複自然,不想鍾聯東看出什麼來,她杏眼一瞪:“鍾聯東,你怎麼那麼多廢話,這酒你喝還是不喝,痛快點,給句話。”鍾聯東沉默了一下,牙一咬:“喝!我說不喝了嗎。”鍾聯東和許一鳴酒杯一碰,把杯中的酒喝了,然後惡狠狠地看著巧笑嫣然的艾小麥和一臉沉靜的許一鳴,見許一鳴將杯中的酒喝完,鍾聯東陰著臉:“許一鳴,我們談談。”許一鳴看著鍾聯東,略顯醉態,未必是裝,可鍾聯東這會說話又如此沉穩,不像是喝高了的樣子,酒醉心明應該就是指鍾聯東的這種狀況,許一鳴頭一點:“行!”艾小麥一拉許一鳴:“甭管他,你和他有什麼好談的。”“就兩分鍾,不會太久。”鍾聯東朝外間走,“許一鳴,你可以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