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鳴接了電話。張誌峰的聲音立馬就蹦了出來:“許副搞什麼,電話一直不接?”許一鳴不想解釋,問張誌峰找自己有何要事,有屁就放,沒屁放就趕緊掛電話。竟然沒有屁放。張誌峰剛才路過許一鳴的辦公室,一看許一鳴房門緊閉,拿起電話就打,許一鳴沒接,張誌峰就繼續,直到許一鳴接聽電話為止。“就這事?”許一鳴心裏很是溫暖,嘴上卻說,“縣長同誌是不是忘了,許某人都已經停職了,還跑到辦公室裏傻坐著幹嘛,讓他人看笑話,讓他人指指點點?”“停職了,也得到辦公室給老子坐著。”張誌峰說他今早一見許一鳴辦公室的房門緊閉,心裏很是失落,平時許一鳴不下鄉就準時出現在辦公室裏,風雨無阻,今天卻是一不下鄉二不見人,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所以不管有沒有停職,許一鳴都得給他在辦公室坐著,這樣他才會心裏踏實,許一鳴看報也行,打遊戲都可以,絕對不會有人說許一鳴違反上班紀律。至於許一鳴擔心被人笑話,這個不會,在周洛,除了少數幾個別有用心的人,其他人對許一鳴到周洛後為周洛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為許一鳴抱不平者肯定多於幸災樂禍者。從黃豔豔的表現不難看出,許一鳴已經潛移默化地感染了許多人。“關黃豔豔什麼事?”許一鳴不解。張誌峰說他剛才在許一鳴的辦公室門口,正好碰到了黃豔豔,黃豔豔說他昨晚給許一鳴發了好幾條短信,許一鳴都沒有搭理她,所以今天一早就想著到許一鳴的辦公室來喝茶,和許一鳴說說話,沒想到一貫準時準點的許一鳴今天竟然沒來上班。於是黃豔豔把兩盒茶葉留在了張誌峰這,同時讓張誌峰給許一鳴捎話,說這兩盒楊家毛尖裏,肯定隻是茶葉,不會有其他,讓許一鳴盡管放心,有時間可以慢慢品品。“黃豔豔那個關切的表情,絕對不是裝的。”張誌峰笑問,“不就兩盒楊家毛尖麼,有何典故?”許一鳴說典故沒有,楊家毛尖如果張誌峰喜歡,就自己留著,他許一鳴現在就想睡覺,不想其他。“真的在招待所睡覺?”張誌峰不太相信,語氣充滿懷疑。許一鳴說張誌峰用不著懷疑,他現在就在招待所,許一鳴承認,睡覺隻是一句托詞,坐在窗前聽著風聲雨聲,怡然自得地看著自己喜歡的書卻是真的。他自小就喜歡下雨,雨一下,大地一片空靈,這個時候讀書是一種很愜意的享受。如果張誌峰不相信,張誌峰可以前來一看,這次保證不用張誌峰將房門擂得驚天動地,他隻要一聽到張誌峰的腳步,就會小跑著給張誌峰開門。“真的愜意?”張誌峰問。“當然。”許一鳴說,這樣的一個雨天,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自然是一件值得愜意的事情。“你是愜意了,老子可是一點都愜意不起來。”麵對許一鳴的淡定,張誌峰沒轍,隻得和風細雨,好言相勸,讓許一鳴趕緊到辦公室來,這麼大的雨,許一鳴覺得愜意,他張誌峰卻是心慌,得嚴陣以待,不能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打周洛一個措手不及。嚴陣以待,這個應該。可這是張誌峰自己的事情,與他許一鳴何幹。許一鳴表揚,說張誌峰雨一下就開始綢繆,這種認真負責的態度值得表揚,可他許一鳴現在不在局中,充其量也就是一個過客加看客,所以從目前的情勢來看,張誌峰綢繆,那是他的事情,他許一鳴目前需要做的,就是靜心看書,等候組織上的進一步處理。“許一鳴你怎麼回事?都一夜了,還在生哪門子氣?”張誌峰的聲音如雷,許一鳴笑著將手機從耳邊移開一段距離,不說話,張誌峰原形畢露,複又氣急敗壞,開罵,“許一鳴你他媽有完沒完?怎麼感覺你現在越來越像小腳的娘們。少跟老子裝腔作勢,給老子廢話,趕緊的,到辦公室來。”“老子現在沒這義務。”許一鳴說,“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我許一鳴不會來。”張誌峰說,如果好說歹說,許一鳴都對他的話置之不理,那他也不是全無辦法,他等會就給消防中隊打電話,讓消防中隊派消防車到招待所,不用擔心破壞公物,用板斧直接將許一鳴房間的房門劈開,將許一鳴將房間拽出來就是:“老子在縣政府焦頭爛額,你許一鳴還想裝模作樣地看書,門都沒有。”許一鳴說現在雖然大雨傾盆,但還沒到讓張誌峰真正焦頭爛額的時候,要不然張誌峰也不會拿著個電話和他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張誌峰現在要做的,無非就是拿著盆盆罐罐,到處接些漏雨而已。還是政府招待所好,不管怎麼樣,都不用擔心漏雨。張誌峰說政府各個辦公室滴滴答答,這個習以為常,他不會著急,他擔心的還是這場提前到來的大雨會給周洛造成怎樣的災害,要知道每年汛期,該他張誌峰綢繆的都綢繆了,可還是有些損失難以避免。之所以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苦口婆心想把許一鳴叫去,還是因為他現在習慣了許一鳴在他的身邊,許一鳴辦事,他張誌峰放心。就拿現在來說,剛才北盛鎮報告,說下麵的一個村子突發泥石流,衝毀了一個養鴨場,數百隻鴨子不幸殉難,還好隻是鴨子,不是人,要不然就麻煩了。周洛是山區,每到汛期,不是這裏山崩,就是那裏地裂,每年都夠他這個縣長喝一壺的。“趕緊來。”張誌峰說,很是誠懇,“許副,你就忍心看著張誌峰同誌焦頭爛額,自己一個人在招待所悠然自得?你得為我分憂啊。”張誌峰說等會有個縣長辦公會議,部署防汛工作。許一鳴得列席。許一鳴這才說了實話,說他這會已經在為張誌峰分憂了,他現在就在去排山鄉的路上。差不多已經快到排山了。“我就知道許副不會因為一點屁大的事情對周洛的事情置之不理。”從聲音不難想象,電話那端的張誌峰肯定是喜形於色,“許副去排山,是擔心侯家村大橋施工現場?也好,工地那邊的事情就交給許副了。”許一鳴說大橋施工工地他會去看,但他這次到排山,工地不是重點,丹霞村才是重中之重。“去丹霞村幹嘛?”張誌峰奇怪,說排山鄉這一帶,雖然是山區,但屬典型的丹霞地貌,丹霞村更是如此,其村名就出自於此,該村土質堅硬,石頭居多,所以候誌良才會在丹霞村開山炸石,拿那裏的石頭賣錢。而且北部山區村莊的選址都比較規範,也因此,排山那些北部山區,一直不是汛期防止泥石流等此類自然災害的重點,南部山區才是。所以許一鳴這次去排山,不是去侯家村,而是去丹霞村,這很讓人費解。“縣長忘了丹霞村的那些裂縫是怎麼來的?”許一鳴問。“你擔心這個?”“縣長難道就不擔心?”張誌峰笑了笑,說丹霞村是許一鳴的聯係點,許一鳴對丹霞村嚴加關注,也是可以理解,既然許一鳴都快到排山鄉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等會的縣長辦公會議,許一鳴就不用參加了。車過排山鄉政府,許一鳴突然心有所動,指示莫軍,進鄉政府看看,看侯雲貴這會在幹嘛,對汛期的防範工作是否也和張誌峰一樣未雨綢繆,部署到位。侯雲貴竟然不在,鄉政府就一名副鄉長值班。問副鄉長侯雲貴去了哪裏,副鄉長搖搖頭,說侯雲貴剛才還在辦公室,這會侯雲貴去哪了,他還真是不知道。至於防汛部署,副鄉長頗有些不以為然,說汛期年年有,每年的汛期除了河裏的水位比平時高一點,好像與平時也沒什麼不同。至於下村指導防汛,除非雨勢特別大,縣裏有特別要求,像今天這樣的雨,在周洛司空見慣,也就不足為奇。副鄉長準備撥打侯雲貴的電話,許一鳴擺擺手,趕忙製止,自己現在屬停職待查,平時就無權幹涉排山鄉的一應事務,更不要說現在了。這個電話不能打,要不然自找難堪。“算了。”許一鳴說,“我們隻是路過,沒必要給侯書記打電話。”副鄉長留許一鳴吃飯,許一鳴還是剛才那話:“算了,不麻煩了。”許一鳴說不麻煩,副鄉長也沒有執意挽留,把許一鳴送到門口,就止步不前。“一看就沒有誠意。”劉建強憤憤不怠。“你還想要人家怎麼樣?強拉著不讓走?”許一鳴一笑,對此看得開,“一個停職的掛職副縣長而已,平時沒什麼交往,何必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