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建蔬菜基地一事已經談妥了。”“談妥了。”黃豔豔點頭,“明天客人就到排山實地考察,如果客人沒有意見,應該就可簽約了。”“帶客人上哪?排山秧田村?”許一鳴笑問。這會輪到黃豔豔詫異了,她看著許一鳴,很是驚訝。將大棚蔬菜基地定在秧田村,也是下午三方碰麵後協商的結果,許一鳴又如何會知道。許一鳴這一年在排山來來去去,對排山可以說了如指掌。在排山鄉發展蔬菜大棚,隻能是秧田村,不可能是侯家村、丹霞村、山穀村,侯家村這類村莊,山多田少,而且以丘田居多,這類山村,發展林業可以,發展大棚蔬菜肯定不行。但秧田村卻不一樣,其靠近鄉政府,地勢相對平坦,農田都連成一片,稍加平整,就可以搭建蔬菜大棚。更為重要的是,秧田村村後有一小型水庫,即便是幹旱少雨之年,水庫也是水量充足,可以確保農田灌溉無憂。秧田村就此而來,意思這個村的農田都適宜插秧。而且現在秧田村又多了一個優勢,快速通道第一標段的建設就止於秧田村,即便第二標段沒有施工,隻要第一標段貫通,並不妨礙從秧田村生產的大棚蔬菜經快速通道上高速,於二小時內到達省城。如果候誌良他們選址其他村,許一鳴隻怕還會懷疑這個省城的蔬菜供應商是個冒牌貨,如果選址秧田村,這說明此項目八九不離十,應該是真。“我們下午初步定下來的事情,許縣長你怎麼知道?”黃豔豔笑問。“如果是在排山鄉發展大棚蔬菜,黃主任認為還有哪個村比秧田村更合適?”許一鳴反問。黃豔豔搖頭,說沒有,開始也有想法選在離周洛收費站最近的侯家村,侯家村雖然被政府征用了山林,但一百畝農田還是有的,但客人聽完介紹後,一口否決,說侯家村不行。侯家村都不行,山穀村、丹霞村就更不用說了。結果對著地圖分析來分析去,也就隻有秧田村能滿足客人的條件了。黃豔豔不得不佩服:“還是許縣長厲害。”許一鳴笑,說他算什麼,不過是多跑了排山幾趟,對排山各個村的優劣心中有數罷了,要說厲害,還是得算候誌良。“你們誌良集團才厲害啊,無所不盡其極。”許一鳴笑,“什麼都涉足,管理跟得上?”“看許縣長這話說的。”黃豔豔笑,“許縣長不給路修,還不讓種大棚。”許一鳴笑,擺手,說不管是修路還是種大棚,都是誌良集團的企業自主行為,許一鳴都無權幹涉,誌良集團涉及過多,他就擔心管理跟不上,種植大棚蔬菜於民有利,政府自然舉雙手讚同,可蔬菜大棚不同於西餐廳,需要專業的農技師予以指導。這個誌良集團也有?不會像客運站改造項目那樣,弄一個虎子去當什麼項目經理?什麼都不懂,就會拿腳踹人,結果可想而知。所以希望誌良集團引以為戒,不要重蹈覆轍才好。黃豔豔笑,說如果是候誌良,肯定認為許一鳴這話是譏諷,但她知道許一鳴這話是好意,是為誌良集團著想。對於管理和農技師這一塊,許一鳴不用擔心,都由省城的蔬菜供應商負責,誌良集團隻負責協調關係,不參與管理。“這樣比較好。”許一鳴點頭。黃豔豔把客人晾在一邊,與許一鳴相談甚歡,那邊有人見黃豔豔久久未歸,已經尋了過來。竟然是侯雲貴。剛才許一鳴還疑惑,黃豔豔又是怎麼知道他在排山?她說的三方協商,又是哪三方?現在侯雲貴一出現,什麼都不難理解了。看來侯家人都偏瘦,侯雲貴也是一樣,瘦高個,看上去和候誌良還有幾分相像之處,隻是候誌良沒事喜歡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侯雲貴鼻梁上什麼都沒有。看到黃豔豔和許一鳴坐在一起,侯雲貴有些詫異,但也就是一閃而過。“我說黃主任怎麼這麼久沒歸呢,原來是遇見許總指揮了。”侯雲貴說。侯雲貴不是在鄉下刨豬舍麼?怎麼這麼快就到了縣城?看來刨豬舍的工作已經暫告一段落。省城的蔬菜供應商來了,人家有意在排山投資一千萬,在此之前,有些人得見,有些事情得談,侯雲貴是排山的書記,供應商自然繞不過此人。侯雲貴出現在這,也就理所當然。作為縣長的張誌峰可能找不到侯雲貴,但候誌良卻不一樣,不管侯雲貴在哪,候誌良都可以找到,候誌良一個電話,侯雲貴肯定不敢怠慢,不管侯雲貴那會在幹什麼,都得放下手頭上的事情,想方設法趕來和候誌良見麵,與供應商麵談,對供應商做出某種承諾,給供應商吃定心丸。既然在這和許一鳴遇上,侯雲貴順便對今天淩晨發生的事情予以解釋。侯雲貴說當時手機沒電,他是在廁所,通訊員一叫,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馬就帶人上群眾家裏,經過一上午的挖掘,所有牲畜都已經刨了出來,將群眾的損失降到了最低點。群眾對此還算滿意。他已經命令工作人員將相關情況彙總,報告已經由他遞交給祝韜了。“今天不知道許總指揮到了排山,多有怠慢,還請許總指揮見諒。”侯雲貴打著拱手,說著抱歉之類的話,但從表情不難看出,侯雲貴對許一鳴不以為然,對今天淩晨的事情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也是,許一鳴不過是一個停職的掛職副縣長,能奈其何。淩晨的事情也不過時點不對而已,他侯雲貴並沒有脫崗,隻是上了一趟茅廁,無非就是時間久了點而已,再怎麼防汛抗災,也不能阻止人家拉肚子不是。有群眾的諒解,有那麼多同僚信誓旦旦地為其作證,又有候治東在縣城力保,張誌峰再怎麼罵娘,也不能將侯雲貴咋地,隻能是不了了之。至於侯雲貴為什麼出現在這,除了特意趕來送報告,還因為周大明已經回來了。周洛暴雨如柱,周大明趕忙向黨校請假,緊趕慢趕回到排山,已是雨過天晴,排山已經沒有險情需要周鄉長赴湯蹈火的了,隻有死在豬舍裏的幾頭死豬需要周大明統計。“那些事情就交給周鄉長了,正好黃主任說有供應商想在排山投資建大棚,順便與供應商見一見。”侯雲貴說。許一鳴一笑,什麼都沒說。按說在排山建大棚蔬菜基地,這是好事,但不知道為什麼,許一鳴這一刻的麵前閃過胡三在王海花店裏手足無措的表情。連許一鳴自己都有些詫異,這個時間,他可以想到候誌良也可以想到候治東,就是不太可能想到什麼獵戶胡三,為什麼偏偏是他呢,沒有任何道理啊。於是許一鳴沉默,什麼都沒說,看上去對這個占地近百畝的蔬菜大棚沒什麼多大的興趣。侯雲貴一見,忙說:“許總指揮你們聊,我得回去了,不能讓客人一個人傻坐著不是。”許一鳴點頭,讓侯雲貴忙自己的,不用管他。侯雲貴看了黃豔豔一眼:“黃主任還在這坐坐?”“算了。”黃豔豔起身,“許縣長,改天還是去你的辦公室喝茶好了。”艾小麥看著黃豔豔扭著屁股走遠,一笑:“現在到底該稱呼你許縣長呢,還是許總指揮?”許一鳴笑,說自己被暫停職務,有些人可能對此並不在意,依舊會稱他為許縣長,有些人卻刻意保持距離,但該稱呼還是得稱呼,許縣長許一鳴,都不妥,隻能是許總指揮。快速通道的總指揮一職還在,這樣稱呼既保持了距離,又寓含某種暗示,提醒他現在不是什麼副縣長,不要自以為自己了不起,充其量也就是臨時機構的一個總指揮而已。戰爭年代,總指揮可以統領千軍萬馬,威風無比,他現在這個總指揮,如果沒有副縣長這個職位在後麵撐著,那就什麼都不是,說什麼都沒用,沒有誰把他的話當回事。不要說侯雲貴了,哪怕排山的一個副鄉長都不太可能將許一鳴的話當回事。“還有這種講究?”許一鳴點頭,說官場之事,自古就錯綜複雜,誰都不知道誰的背後是誰。哪會像他許一鳴,出身貧寒,走到今天除了機遇,也與領導的賞識不無關係,怎麼讓領導賞識,不是阿諛奉承卑躬屈膝,而是踏踏實實做事,腳踏實地做人。因為不管是什麼樣的領導,他的身邊既需要阿諛奉承之人,同樣也需要腳踏實地之人。既然做不到卑躬屈膝,那就踏踏實實做真實的自己。“感觸挺深。”艾小麥說。“一貫如此。”許一鳴答。艾小麥問許一鳴等會吃完飯去哪,許一鳴說自己無所謂,艾小麥想幹什麼都成,他都樂意奉陪。“要不,等會還是上招待所的後山看看那棵‘樅杏’?”艾小麥說。這是許一鳴沒有想到的。他頭一點,說:“好。”艾小麥說許樅先人在周洛留下了一棵銀杏樹,她得再好好看看,給許一鳴拍個照,留個影,將來許一鳴回到了省城,也可以時不時地拿出來看看。至少在周洛的這一年多時間裏,許一鳴無愧於先人,他為周洛的百姓努力過、奮鬥過,問心無愧,這就夠了。哪還說什麼,許一鳴起身,和艾小麥走出西餐廳,朝招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