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願望是好,周洛的現實卻往往不能讓他們如願。張誌峰想喝本省大曲,中午可以,到了下午,那就沒這可能了。不是許一鳴想賴賬,而是事出有因。許一鳴還沒來得及回到辦公室,手機響了。是項目經理的電話:“許縣長嗎?”看樣子其所處的地方信號不好,項目經理的聲音很大,生怕許一鳴聽不見。“我是。”許一鳴答。“隧道工地遇到麻煩,又得麻煩許縣長了。”項目經理說。許一鳴心裏一緊:“慢慢說,隧道工地怎麼了?”這段時間,工地還算平靜,沒有什麼非要政府出麵協調才能解決的大麻煩。也會遇到一些小情況,比如說工程車壓死了村民的貓啊狗啊,壓壞了鄉村道路什麼的,這些都是些不可避免的問題,但並非不可調和,項目經理都會自行解決,用不著麻煩許一鳴。項目經理唯一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是像上次那樣,村民大動幹戈,集體上工地阻工,這超出了項目部的能力範疇,隻能請求政府出麵協調,幫忙解決。果不其然,項目經理這次需要許一鳴調解的,還是這個,還是侯家村。侯家村的村民又怎麼了?就在剛才,侯家村的村民將進出隧道施工現場的一條簡易通道堵了個嚴嚴實實。為趕工期,隧道一北一南同時開挖,兩頭對進,也因此進出隧道施工現場的通道有兩條。南段在秧田村地界,該村村民明事理,知道利在長遠,對這條將來經過家門口的致富路很是歡迎,從征地工作開始,村民就比較配合,沒有給政府製造過任何麻煩。對施工方也比較友好,對隧道施工給村子帶來的困擾,也持理解態度,願意忍一忍。而北麵就不一樣了,一天到晚紛爭不斷,讓施工方頗為頭疼。為什麼?就因為北段施工現場還在侯家村。隧道施工機器轟鳴,徹夜不息,說實話,噪音是比較大。秧田村的村民願意忍忍,侯家村的村民卻未必這麼好說話。幸好,北段工地離侯家村的村子甚遠,施工場地的噪音,都悶在山穀之中,很難傳到侯家村。那侯家村村民這次聚眾阻工,又是為何?這次不是噪音,而是水源。侯家村村後有一口古井,水質清澈,味甜可口。侯家村雖窮,但村民的壽命都比較長,侯家村人長壽的原因,相傳與村後的古井有關。以前古人不懂科學,都說侯家村的這口古井是龍嘴,井裏的水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龍涎,正因為侯家村人都是喝龍王的口水長大的,侯家村的人才會比其他地方的人長壽。一傳十,十傳百,十裏八鄉都知道侯家村有這麼一口使人長壽的古井,翻山越嶺到侯家村來打水的人不計其數。到了現在,科學發達了,有好事者將井水送到有關機構進行化驗,龍涎一說自然站不住腳,但侯家村長壽,還真有可能與古井有關,因為根據檢測,古井富含多種人體需要的微量元素,長喝此井水是可以延年益壽。此古井與隧道工地又有何幹係?在工地施工的工人一時好奇,跑到古井邊偷喝幾口井水,也不至於讓村民們如此大動幹戈,鬧到如此不堪的境地。原來這兩天,這口常年清澈的古井之水突然變得渾濁,喝起來別說是微甜,竟然還有一種澀味和鹹味。侯家村一時惶惶不安,此時村子裏出現了一種傳言,說井水之所以渾濁,變味,是因為隧道施工,施工方挖斷了龍脈,龍王發怒,不再施惠於侯家村,龍涎不給村民們喝了,要喝就喝東海的海水,鹹死村民。一聽就是蠱惑之言,現在這個社會,誰還會信這一套。可侯家村卻偏偏大有人信,侯家村的年輕人都出外打工,在村子裏居住的以老年人居多。老人不信別的,就信這個,一聽隧道施工挖斷了龍脈,引起龍王震怒,一個個心神不寧,這還了得,自己是快入土的人了,無所謂,但子子孫孫怎麼辦,真要是驚動了龍王,挖斷了龍脈,今後侯家村豈不是斷子絕孫,永無寧日。也不知道是誰為首,村裏的老人一起出動,來到北段的通道,不言不語,席地而坐。老人們這麼一坐,麻煩了,堵路雖然對隧道的挖掘一時並無多大的影響,但卻影響工程車的進出,那麼多鋼筋混凝土原本是要進隧道的,現在都隻能等在簡易通道的另一端,排起了長隊。項目經理好言相勸,沒用。老人們不是裝聾就是賣傻,一個個坐在地上不動。項目經理沒轍了,都是老人,不是什麼年輕人,別說推了,罵都不敢罵,生怕老人們一言不合,血壓一高,直接給倒在通道上,那就更麻煩了。“許縣長,隻能麻煩你了,得想個辦法。就今天這天氣,真要是中暑了幾個,我們找誰說理去。”項目經理說。許一鳴讓項目經理別急,稍安勿躁,他馬上就往侯家村趕。在此之前,為免引起誤會,發生衝突,項目經理必須嚴控自己的人員進入現場,尤其是那些開工程車的司機,脾氣火爆,不許進入現場,以免亂上加亂。隻許項目部的醫務人員上前幫忙,十滴水之類的防暑藥物多多準備,西瓜多放幾簍、礦泉水多放二箱,有備無患。這些不用許一鳴囑咐。項目經理在此之前已經付諸行動。許一鳴表揚,說項目經理不錯,從他目前處置的情況來看,措施得力,井然有序,值得表揚。“表揚就算了,許縣長還是幫我們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老這樣堵著,我們項目部什麼都不用幹了,就不遺餘力地伺候這些爺爺奶奶得了。”項目經理說他也算是經曆過一些陣仗的,但今天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經曆,堵路一不為錢,二不為物,竟然是為了什麼龍脈,他一聽頭就大了。龍脈在哪?怎麼才能不挖到龍脈?隻怕地質權威來了都是白搭,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除非讓剛剛開挖的隧道停下來,“可這能停嗎,許縣長。”自然不能停,一停下來,損失巨大,誰都不能承受。許一鳴讓項目經理別急,他馬上就來。劉建強和莫軍很快就到。許一鳴上了吉普車。有諸多問題值得許一鳴思考。此次侯家村村民堵路是自發的還是有人在背後鼓動?隧道施工現場離侯家村有段距離,古井不在山邊,離工地又遠,隧道挖掘應該不會影響水源,可古井的水質又是如何變渾變味的呢?說隧道挖斷侯家村的龍脈,此謠言又是從何而來?老人們到簡易通道席地而坐,真的就隻是要求停工,沒有其他訴求?他們沒有?其他人也沒有?老人們此次堵路和上次堵門是不是有著某種聯係呢?這世間的事情,都有起源,不可能無緣無故。那麼,這次老人堵路的起源又在哪呢?項目經理不知道事情的起源在哪,葛長遠難道也不知道?快速通道施工這麼久了,候誌良除了以噪音問題發難,在背後捅他許一鳴一刀,就沒有其他動作?許一鳴略一沉思,給葛長遠打電話:“葛董在哪?”“還能在哪?”葛長遠笑,說自己正在為下一個工程在戰鬥。那邊比較噪雜,葛長遠在哪戰鬥,自然是在酒桌上。許一鳴這邊公平公正,葛長遠不需要做任何前期工作就可中標。其他地方也能這樣?有自然是有,但未必個個工程都是如此,該做的前期工作葛長遠還是得做。於是轟隆隆上場,啤酒紅酒白酒擔綱,喝到勾肩搭背為止。這時,葛長遠應該離開了“戰場”,聲音變得清晰:“許縣長有事?”許一鳴就問葛長遠一件事:“近來候誌良有沒有找過你,有沒有要求過什麼?”“許縣長順風耳呢?”葛長遠笑。還真讓許一鳴猜著了,候誌良還真找過葛長遠。就在三天前,黃豔豔到上海,順道到了葛長遠公司的總部。正好葛長遠在,雙方得以見麵。黃豔豔說是順道拜訪,其實不是這麼一回事,黃豔豔是另有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