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省與本省地理位置相差無幾,具有可比性,其經濟一日千裏,位列前八,高本省幾個名次。不是沿海省份,能如此,實屬不易。也因此,鄰省這些年成了培養正省級幹部的黃埔軍校,全國三十四個省級行政區,現任的省委書記、省長中,至少有八人最初的仕途都起步於鄰省。楊誌遠現在在鄰省幹得很不錯,去年已經由常務副省長轉任省委副書記,中央此舉的用意最是明確不過,中央這是在為明年的換屆做準備,楊誌遠明年極有可能調任他省任省長,成為最年輕的省長之一。許一鳴也不否認,說他想留在周洛幹事,是受了楊誌遠的影響,是有這種感情因素在裏麵。“想成為楊誌遠那樣的人?”艾小麥微微笑。許一鳴笑,說這就看艾小麥這話從哪個方麵去理解了,如果是像楊誌遠那樣,在五十歲之前成為省長,那是沒有可能,他沒有這種奢望,放眼全國,改革開放後就沒有幾位,簡直就是屈指可數。但他許一鳴成不了副省長、省長,並不代表他就不能像楊誌遠那樣,一心為民。這一點,隻要自己真正想做,那就可以做到。要想像楊誌遠那樣成就一番男人的事業,這其實就牽扯到他要說的其二,除了一個可供施展才華的舞台和機緣,還必須有一個好的環境,政通人和,縣域經濟要發展,政治要想清明,人的因素至關重要。周洛的環境怎麼樣,這點不用許一鳴說,艾小麥知道的清清楚楚。周洛位置偏僻,交通不便,這些其實都不是周洛貧窮的主要原因,關鍵還在於人,人才等同於零,人和更是無從說起。候誌良和他背後的勢力在周洛為所欲為隻是其一,幹部隊伍素質參差不齊、不作為亂作為是其二,其三還有候治東此類為家族利益不惜徇私之人,這樣的人在周洛不在少數。候治東明目張膽地為候誌良謀取利益,而其他人則是從其他方麵為家族成員謀取利益。周洛貧窮,吃財政飯就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機關、事業單位,父子檔、夫妻檔,比比皆是,甚至於一個單位,夫妻父子再加上連襟此類關係,家族成員七八人在一個單位吃財政飯都不鮮見。一項改革,要在此類單位推行,阻力可想而知。候治東雖然自身沒有謀取利益,看似清白,但他為候誌良謀取的那些,難道就不算腐敗?其他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算不算腐敗?可這些,在周洛看來都不算,司空見慣,習以為常,要想根治,何其艱難。其四呢,縣委書記周樹林奉行無為而治的執政理念,不求無功,但求無過。這種理念在楊林那種經濟強縣可行,反正經濟基礎在,手下能人一抓一大把,無為同樣可以將縣裏治理得蒸蒸日上。但在周洛周樹林這樣幹卻是不行,什麼都沒有,怎麼無為?作為一縣之書記,周樹林就該拿出大刀闊斧的氣勢來,堅定不移地與張誌峰站在一起,披荊斬棘,而是不是模棱兩可。如此種種,周洛並不是實現夢想的最佳之地,除非沒得選擇。“看樣子,你早就知道該怎麼做了?”艾小麥笑。許一鳴苦笑,說不是自己不想做事,想逃避,而是周洛的現實就是如此,想憑一己之力改變周洛的現狀,無異於以卵擊石,隻怕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已是頭破血流。作為一縣之長,難道張誌峰心中就沒有一個富民強縣的夢想,肯定有,不然張誌峰也不會一門心思想將他許一鳴留在周洛。可這麼多年了,周洛還是如此貧窮,是張誌峰沒有努力?肯定不是,是張誌峰能力不夠?也不盡然。關鍵還在於上麵的那些種種,周洛想要走出貧困,不僅僅需要披荊斬棘,還需要全縣上下步調一致,周洛人如果沒有浴火重生鳳凰涅槃的勇氣,隻怕不行,可要做到這一點,又談何容易。自己還年輕,將來可以為民出力的機會還有得是,既然現在出現了有利於自己的機會,為什麼不抓住?“還是回來吧。”許一鳴說,“現實如此,隻能回來再說。”“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哦。”艾小麥很是開心。“說定了,不反悔。”許一鳴保證,說艾小麥想和他牽手到老,這不僅僅是艾小麥的想法,同時也是他許一鳴的想法,既然是相戀,那就得在一起,沒什麼可以把彼此分開,這個不是貪心,隻會現實,“我們一定會這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艾小麥笑靨如花,她把手放在許一鳴的手裏,“哪你還不上去報名?”許一鳴看了手表一眼,說既然到了這,不急這一時,還早,報名也就不到半小時的事情,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可以再聊聊。艾小麥看了許一鳴一眼:“你是不是怕碰見什麼人?”艾小麥是聰慧的。許一鳴知道戴德全工作習慣,中午上班,沒什麼緊要的事情之時,戴德全喜歡到各個處室轉一轉,目的就是檢查各位處長是不是在崗,中午有沒有禁酒。這個時候上去,極有可能碰見戴德全,他不報這個名,碰見戴德全自然沒什麼,他報名競崗,那就有必要避嫌,尤其是蕭弘湘那麼一說,許一鳴更是覺得沒必要在這個時點與戴德全相見。蕭弘湘讓他及時出現在戴德全的麵前,目的在於提醒。但許一鳴認為沒有必要,如果是憑能力,他許一鳴自信這個處長非他莫屬。到時綜合評分一出來,他許一鳴各項成績都位列第一。名單到了戴德全的手裏,戴德全一看到他的名字,自然就會想到他有過的承諾。這個提醒比什麼都好。到時他許一鳴成了交通廳最年輕的處長,別人也不會說什麼。“問你一件事。”“你問。”“鍾聯東這段時間在幹嗎?”許一鳴問起了鍾聯東的近況。“怎麼突然想到問起鍾聯東來?”艾小麥奇怪。“我才沒這閑心搭理鍾聯東的事情呢。”許一鳴笑,“是張誌峰。”這次回省城,張誌峰特意交代,讓許一鳴和鍾聯東聯係聯係。問問鍾聯東,那三千萬的購地款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支付?振東鋁材入駐侯家村地塊的談判工作雖然中間有些波折,但一切都還順利,雙方就正式合同的條款你來我往又進行了一番拉鋸,最終還是遂了張誌峰的願。三個月前,振東鋁材與縣建設投資公司於省城正式簽訂了合同,張誌峰作為縣長,出席了本次簽字儀式。本來張誌峰有意讓許一鳴隨他一同出席,但許一鳴對這個項目的擔心多於驚喜,不願出席,張誌峰怎麼做工作都是沒用。張誌峰說許一鳴這是對鍾聯東有成見,最後隻得悻悻作罷,帶著一班人上了省城。合同正式簽署,張誌峰在酒會上端著個酒杯,笑得像花一樣。但張誌峰也就高興了幾天,一周後再提起這事就拉著個臉,好像大家都欠了他的錢似的。其實也就是振東鋁材欠了張誌峰的錢,與他人無關,張誌峰拉著個臉沒有任何道理,可張誌峰是縣長,有這資格拉臉,下屬小心翼翼,不願自觸黴頭,隻有許一鳴不但不躲,還幸災樂禍。這三月來沒事就拿那三千萬說事,問振東鋁材的三千萬到底什麼時候到賬,快速通道現在等米下鍋,張誌峰不能摳門,得救急,得知道輕重緩急。張誌峰呢,看著幸災樂禍的許一鳴,很是無奈,臉都不敢拉,更不要說開罵,隻能歎氣。按照合同規定,正式合同一簽署,振東鋁材在七個工作日內必須將三千萬打到建設投資公司的賬戶上,隻有這三千萬到賬,塵埃才算落定,張誌峰才有理由真正高興,三千萬沒到賬,張誌峰就是高興得過早。酒會上,鍾聯東被胸脯拍得雷響,說不就三千萬嗎,屁大的事情,合同要麼不簽,簽了肯定就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