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是在艾小麥家吃的飯。艾小麥家在一個高檔小區,許一鳴這是第一次上艾小麥家做客,盡管艾小麥的父母對許一鳴的到來很是熱情,但畢竟是初次上門,許一鳴一開始比較拘謹,但很快許一鳴就放鬆了下來。艾父是經濟學教授,知識淵博,對時事政論頗有見地,知道許一鳴在周洛掛職,艾教授很是自然地就周洛的貧困問題和許一鳴進行探討。艾教授認為貧困地區之所以貧困,除了地域因素和人的因素,關鍵還在於如何解決農民的問題。1949年中國革命的勝利,說到底是一場有關土地革命的勝利,小農經濟,農民賴以生存的無非就是土地,共產黨能讓農民擁有土地,自然就得到了占絕大多數人口的農民的支持,取得勝利也就勢在必然。而隨著工業經濟顛覆性的到來,小農經濟時代不複存在,擁有土地不再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根本,工業經濟所創造的價值遠遠超越於土地創造的價值。山區農民在耕地上可以自給自足,可以解決溫飽問題,但要想憑借土地,在土地上創造更大的價值,卻不是那麼容易。說起這些,許一鳴自然就輕鬆了下來,一改拘謹,和艾教授就此問題展開了談論。許一鳴對艾教授的觀點表示認同,說要想讓山區農民致富,除了解決交通問題,還需讓現有的土地增值,這個增值不是簡單地提升地價,變農業為工業,而是要讓農民在農田林地上發展生產有利可圖。現在的農民為什麼情願將賴以生存的土地荒廢,也不願意種植水稻和其他農作物,就因為土地的價值沒有真正體現出來。如何在工業經濟時代讓農業經濟凸起,這才是貧困山區拯待解決的難題,這個難題一旦破解了,貧困也就不再是貧窮。許一鳴還結合周洛的現狀談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他認為排山的手工藝和北盛鎮周邊的周洛鴨,都是可以讓土地升值的途徑。手工藝的繁榮,絕對可以讓排山的竹木資源升值,從而帶動土地的升值。而周洛鴨呢,是不是也可以脫離傳統的飼養-農貿市場-餐桌的模式,改為飼養-食品深加工-大眾消費的模式?這樣一來,周洛鴨的價值是不是就可以實現成倍的增值?“我聽說你學的不是經濟?”艾教授看著許一鳴,看得出有些驚訝。許一鳴說自己學得是交通,與經濟學是有些風牛馬不相及。這些都是他到周洛後,麵對周洛的困境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就你說的這些。你就該留著周洛,就自己思考的問題進行實踐,而不是回交通廳。”艾教授說。“說什麼呢。”艾小麥的母親橫了艾教授一眼,“小許,你別聽老頭子胡扯,該回來就得回來,別猶豫。”艾教授微微一笑,說他剛才也就是就事論事,許一鳴雖然學的不是經濟,但他思考的問題很有深度,比他帶的許多學生都強,如果許一鳴在周洛,他相信許一鳴能探索出改變農村土地現狀的一條路子出來,到時他就可以帶學生下去實地教學。但在家裏,他沒有發言權,他的話隻供參考,而且探索需要時間,非一朝一夕,所以麵對現實,許一鳴該回來還是得回來。中午除了這些,其他對話好像都與其他父母第一次見麵並無二致,都是家常,一問一答,前前後後不超過三個小時。然後他先行回家,艾小麥再於黃昏之時到了這邊。這才多久,這麼快就通過女方家長的“麵試”和“審查”了?“當然。”艾小麥說,許一鳴離開後,艾教授當即表示認可,說許一鳴能想到這麼深刻的問題,沒有憂國憂民的意識肯定做不到。就憑這一點,許一鳴就可以做艾家的女婿。而艾小麥的母親則相對現實,說許一鳴家裏的情況是差了點,但許一鳴彬彬有禮,舉手投足之間透著一股大氣,很吸引人,艾小麥喜歡許一鳴不是沒有道理,隻要艾小麥吃得了苦,她這個做丈母娘的沒有問題,同意了。“你吃得了這苦嗎?”艾小麥的母親提到了一個很是現實的問題,不管許一鳴將來怎樣的前程遠大,但現在的許一鳴有諸多問題需要麵對。艾小麥嫁給許一鳴,至少在這十年的時間裏,需要與許一鳴一起承擔這個家庭的苦和難。“我說了,我願意和你一起經風曆雨。”艾小麥磨砂著許一鳴的後背,說她自小被父母寵愛,很多事情沒有做過,不會做飯不會洗衣,甚至於都沒有洗過碗,就家務活來說,一旦結婚,她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但她自立自信,在報社可以獨當一麵,在家裏也是可以,許一鳴真要是忙於工作,無法照顧爹娘,就由她來,她肯定可以將兩位老人照顧好,端屎端尿她可能做不到,但聯係醫院,請個專家教授,請人護理,這個她肯定可以做到。至於洗衣做飯這些她都可以學,她這麼聰明,肯定可以學會。她這種家庭出身的人,是喜歡發點小脾氣,但她和許一鳴認識這麼久,和許一鳴發過脾氣嗎?沒有。筒子樓以前對她隻是一個名詞,現在她站在這黑不溜秋的筒子樓裏,竟然沒有一絲的厭惡,有的反而是一種小喜歡,“這就是愛屋及烏,一鳴,既然你願意娶我,那還有什麼可等待的,難道還需要我等上十年。”“一鳴,這就是愛。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在乎你住哪,不在乎你出生在怎樣的家庭。哪個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父母含辛茹苦把我們養大不容易,現在是到了我們回報親恩的時候,該麵對的我會和你一同麵對。你愛他們,我也會愛他們,你要相信,有兩個人愛,肯定勝於你獨自一人。你知道嗎,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怕的不是苦和難,怕的恰恰就是等待。”艾小麥在許一鳴的耳邊聲音如蘭:“我要在我最美麗的時候嫁給你,做你的新娘。等我們將來老了,人老珠黃,你依然會記得我現在的美麗。許一鳴,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娶我?”許一鳴的心頓時柔柔地開放,像今夜的星空,星星點點伴隨一輪明月於心中閃耀。許一鳴輕輕地點頭。艾小麥感覺到了許一鳴的動作,她將下顎抵在許一鳴的肩上,嬌賴:“點頭不算,我要你說。”“我許一鳴願意娶艾小麥為妻。”許一鳴緊緊地捂住艾小麥的手,說艾小麥這麼優秀,遇上她是自己的幸運,如果他不到周洛掛職,又豈會在楊林北部山區與艾小麥不期而遇。從來都是男人向女人求婚,哪有反過來艾小麥向他求婚的道理,結婚這話應該他來說才對。“我們結婚吧!”許一鳴說。“好啊。”艾小麥很是快樂地回答。許一鳴看著天上的圓月,緊捂著艾小麥的手,說有些男人喜歡海誓山盟,月亮星星都可以摘下來。他許一鳴不是這樣的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不會說,“月亮我摘不下來,每天和你數星星我也不可能做到,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從今往後,隻要不是山崩地裂,國家需要,你我生命中的每一個八月十五,我許一鳴都會和你一起度過。”艾小麥鬆開許一鳴的手,和許一鳴麵對麵。這一刻,許一鳴發現,眼前的女孩,和他一樣,也是一臉的淚。許一鳴輕輕地擦去艾小麥眼角的淚:“別哭。”“我這不是哭,我這是高興,喜極而泣。”艾小麥聲音哽咽,臉上帶笑,不乏欣喜。許一鳴說他這一輩子給不了艾小麥星星月亮,給不了艾小麥財富,但這一輩子,他一定可以給艾小麥以愛,這一輩子,艾小麥哭,隻會是因為欣喜,而不會是因為傷害。“我相信。”艾小麥輕輕叩首,然後羞澀地一笑,“許一鳴,你現在可以吻你的新娘了。”“什麼?”艾小麥仰著頭,“我想你吻我。”“現在?”“就現在!”許一鳴看著眼前這個淚中帶笑美麗的女孩,不再猶豫,輕輕地吻了下去,一時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