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有些大,窗外秋意盎然,銀杏樹又是一樹的金黃,黃燦燦的耀人的眼。深秋了,周洛這些天一直陰雨不斷,綿綿的,到了今天,雨勢有些加大,打得樓頂的紅瓦“啪啪”作響。許一鳴坐在辦公桌前,看了一眼窗外的銀杏樹,一陣急雨過後,銀杏葉紛紛揚揚,而地上不用看也可知道,必定是金黃一片。這個破舊的政府大院,因為滿院金黃的銀杏樹,一時秋色迷人,而整個周洛的鄉野,也該是秋色一片,動人心魂了。許一鳴剛剛在看一則新聞:本省領導幹部會議在省城召開。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出席會議並宣布中央決定:楊誌遠同誌任省委委員、常委、副書記。此新聞的頁麵,還是楊誌遠的工作履曆和照片。藍底的照片,楊誌遠白襯衫領帶西裝,一臉陽光。許一鳴總感覺楊誌遠的這張寸照與以往看到的領導寸照有些不同,現在再仔細一看,終於明白這個差異所在,其他領導的發型都是三七分,楊誌遠不是,是那種板寸,精神爍爍,而且楊誌遠沒戴眼鏡,目光炯炯有神,這些細微的變化,讓楊誌遠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許多,更顯俊朗。許一鳴還真是沒有想到,到本省來接任省長的人,會是楊誌遠。國慶過後,本省主要黨政領導大變動,原省委書記調離本省,另有任用,省長接任書記,同時兼任省長一月有餘,就在大家都在關注省長一職是從本省提拔還是由外省調任之時,謎底揭曉,塵埃落定,鄰省的省委副書記,四十八歲的楊誌遠調任本省,任省委副書記,代省長,隻待來年的省人大會議表決通過,就可成為本省新一任省長。盡管許一鳴和楊誌遠不在一個層麵,屬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的這種情況,而且由誰任省長,對於許一鳴這種層麵的官員來說無關痛癢,對許一鳴的仕途並無影響,但對於楊誌遠接任本省省長,許一鳴還是有著一種莫名的欣喜。這種欣喜發乎於心,與仕途的升遷無關,許一鳴欣喜是因為楊誌遠是他崇尚的領導,來自經濟強省,由這樣一位人格魅力非同一般的領導來總領本省的經濟發展宏圖,許一鳴有理由相信,本省的經濟在未來的幾年肯定可以邁上一個新的台階。辦公室的門一響,有人徑直走了進來,許一鳴不用抬頭,就知道是張誌峰,非張誌峰莫屬。“看什麼呢?這麼認真?”張誌峰人還到跟前,聲音已經飄了過來,張誌峰往許一鳴的桌前一站,看了顯示屏一眼,“看這個啊,我還以為你在看資料準備參加年後的競崗呢。”許一鳴看著張誌峰一笑,說自己交大畢業後到交通廳,在廳裏的好幾個處室輪崗過,因為專業對口,他在每一個崗位工作都得心應手,所以對於綜合處處長一職的競崗,他許一鳴早就心中有數,知道綜合處要改變的是哪些,要發揚的又是哪些,基於對崗位職能的了解和對自己的自信,他許一鳴用不著臨時抱佛腳。到時往台上一站,麵對專家評委,他許一鳴肯定可以從容不迫、對答如流。“這麼有信心?”張誌峰一笑,一雙眯眯眼顯得更小,有如一線天。“這個當然。”“那你看楊誌遠代省長的簡曆如此入神又是為何?難不成準備再像上次設計郭成敏副省長那樣,為將來設計楊省長做準備。”張誌峰說笑。許一鳴笑,說隻要是工作需要,隻要有機會,不管是郭省長還是楊省長,該設計就得設計,這個不能含糊。“楊省長你也敢設計?”張誌峰笑,“我可聽說這個新省長雖然年輕,但對於治吏可不含糊,鄰省的幹部麵對楊省長都是戰戰兢兢。”“心底無私,有什麼可戰戰兢兢的。”許一鳴笑,說真要是遇上郭成敏那樣的機會,他許一鳴還真樂意設計新省長一回,據他所知,這個楊省長經濟工作有一套,這從他的履曆中不難看出,其有村、縣工作的經驗,對治理貧困縣有自己獨特的思考,貧困地區在他的帶領下往往能一改貧窮的麵貌,如果自己能有機會和這樣的省長就周洛的現狀進行一番探討,肯定可以受益匪淺。“那你知道楊省長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張誌峰笑。許一鳴搖頭:“不知道,畢竟楊省長剛剛就任,本省幹部對楊省長的喜好還一無所知。”“那你還敢設計楊省長,豈不是找死?”許一鳴說他盡管不知道楊誌遠的具體喜好,但作為一個務實的領導,他肯定喜歡務實的官員,這個毋庸置疑。他知道楊誌遠這人與郭成敏一樣對幹部嚴厲,對群眾親和,這種親民的領導,都務實,樂意和群眾打成一片,知道群眾疾苦,自然也就對弄虛作假、不把群眾疾苦當回事的幹部深惡痛絕,一經發現,絕不容情。所以某些幹部看到遇到楊誌遠這種領導戰戰兢兢勢在必然,而他許一鳴自然不會這樣,他一不謀私二不謀利,有什麼可值得戰戰兢兢的。當然了,真要是心有私心,早就避之不及,誰都不會去自找沒趣,去“設計”省長這種大領導。張誌峰感歎,說大領導再怎麼務實,可周洛如此貧窮,隻怕也是難得引起大領導的注意。現在貫通本省南北的高速複線已經通車,大省長就是到了蓮城市區,要想去鄰市,大可以走高速,用不著再從北盛鎮路過。許一鳴就是想用周洛鴨去堵路,隻怕也是沒有這樣的機會。“這個未必。”許一鳴搖頭,說張誌峰這是杞人憂天,據他所知,楊誌遠這個領導有些不太一樣,他對貧困地區的關注遠超富裕之地。“何以見得?”許一鳴一指楊誌遠的履曆,說從楊誌遠的履曆中可見一斑,楊誌遠這些履曆中最值得玩味的,不是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這些,而在於之前,在於楊誌遠初出茅廬,到楊家坳創業的那三年和楊誌遠到社港縣任縣委書記那三年。這兩個三年才值得好好去玩味。楊家坳和社港現在是富饒,但以前是什麼樣子,隻怕和周洛有得一比。按說名校畢業和省委下放,楊誌遠可供選擇的地方很多,為什麼偏偏要選擇這樣一些貧瘠之地?他不知道別人是如何看待這份履曆的,反正他每每一看到這些,心裏就特別清楚,知道楊誌遠為什麼如此。“許副知道些什麼?”張誌峰屁股往沙發上一坐,說許一鳴既然玩味出心得出來,那許一鳴就不許藏私,得來出來共享。這個沒問題,許一鳴說:“楊省長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楊省長出自貧寒,見不得群眾疾苦,以解決群眾疾苦為己任。所以他才會專選貧瘠之地作為自己的曆練之處。”張誌峰半信半疑,說即便是如許一鳴所說的這樣,楊誌遠對發展貧困地區的工作思路感興趣,但本省的貧困縣不止周洛一個,想讓新省長關注周洛,隻怕還是不那麼容易。“所以你得設計啊。要是容易還用得著你設計?”許一鳴笑。“這倒也是。”張誌峰一樂。許一鳴說中央讓楊誌遠接任本省省長,不是無緣無故,應該是出於戰略層次的考慮,本省這些年雖然經濟發展強勁,但本省是傳統的農業大省,這些年工業經濟雖然發展了,但農業乏善可陳,這也是周洛這樣的農業縣之所以貧窮的根本所在。如何在新形勢下解決本省的農業問題成了本省拯待解決的難題,隻有將本省的農業發展起來,與工業一起齊飛猛進,本省的經濟才會由此邁上一個新的台階。本省與鄰省比肩為鄰,同屬內陸省,有諸多相同之處,本省遇到的問題,鄰省以前也曾遇到過,鄰省這些年之所以走在本省前列,就是因為鄰省很好地解決了農業的問題,而這些問題的解決,與楊誌遠豐富的農村工作經驗有關,楊誌遠在解決這些問題的工作中起到了厥功至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