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下效,當領導的都走了,工作組的其他成員一看候治東侯雲貴到了後山,除了指指點點,並沒有進一步的安排,反正報紙已經糊完了,後山又冷,再說也到飯點了,饑腸餓肚的,不如先吃了飯再說。沒一會工作人員都緊隨其後,走了個幹幹淨淨,都來到村支書家,緊密團結在領導的周圍,為領導們端茶遞水,期待能給候治東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至於後山那些勸離的群眾有沒有飯吃,是不是還會打道回府,那就不是他們考慮的問題了。侯雲貴一想,事情都做完了,也到該吃飯的時候了,也知道下屬們圍著候治東團團轉是什麼用意。侯雲貴體諒下屬,人是鐵飯是鋼,人不吃飯怎麼行,吃了飯才有力氣接下來幹事不是。也就聽之任之,沒有強行要求其他工作人員去鎮守後山。再說了,丹霞村的所謂險情,也就是許一鳴那麼一說,具體是個什麼情況,隻有天知道。要是隻是一場虛驚,興師動眾的,豈不是白忙乎了。候治東雖然一臉嚴肅,不言不語,但心裏也是如侯雲貴一樣的心思,對丹霞村這次所謂的險情從心裏不當回事。候治東今天晚上本來有一個飯局,張誌峰一個電話讓他立馬趕到丹霞村處理丹霞村的險情,候治東一開始不想來,推三推死的,說獅子山又不是小孩子玩的積木,哪會許一鳴說垮就會垮。再說了,許一鳴既然都已經上丹霞村了,他候治東還有何必要上丹霞村去。直到張誌峰說了狠話,用防汛救災值班製度的相關條令壓他,候治東才不得不推掉飯局,顛得腰酸背痛地到了丹霞村。丹霞村候治東不是第一次來,以前在排山任書記的時候,候治東來過幾次。候治東自認自己對丹霞村的情況熟悉,他走到後山一眼,除了後山的房屋又多了幾條微不足道的裂縫,好像與平常也沒什麼不同嘛。今年汛期,許一鳴就說丹霞村的情況堪憂,可整個汛期,又是狂風又是暴雨的,獅子山什麼事情都沒有。就眼前這點雨,獅子山能有什麼事情。許一鳴和張誌峰要小題大做,草木皆兵,那是他們的事情,他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就說,隻要不折騰他候治東就行,他候治東不是草木,也就不可能是他們可以隨意折騰的兵。也因此,侯雲貴邀請他到支書家填飽肚子,候治東想都不想就答應了,頭一點,抬腳就來了。至於許一鳴還在山上,那是許一鳴的事情,不是他候治東的事情。飯菜上桌。侯雲貴讓人從他的汽車裏拿來一瓶礦泉水,給候治東倒了一杯,說候治東跑了一天了,喝口礦泉水潤潤嗓子。候治東先喝了一口,眉頭一皺,但什麼都沒說。什麼礦泉水,五糧液是也。許一鳴知道候治東早到了,現在和侯雲貴都在支書家,趕忙趕了過來。此時酒已經下肚,礦泉水瓶早就空空。而桌上的飯菜也已是所剩無幾。支書家的飯菜雖然不及“洪福樓”美味,但雞鴨都是放養,原生態,候治東倒也吃得有滋有味。候治東酒足飯飽,用牙簽剔著牙,正和一群屬下有說有笑。至於獅子山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況,候治東懶得去管,不是還有許一鳴在折騰麼,還用得著他候治東去操這心。許一鳴一進屋就聞到了屋子裏的酒味,他看了桌上的礦泉水瓶一眼,又看了酒足飯飽的候治東一眼,什麼都沒說。群眾水深火熱,作為一名副縣長卻和屬下躲在支書家喝酒,真不知道候治東是怎麼想的。許一鳴看著被酒熏得麵紅耳赤的候治東,心想這人還真是膽大妄為,群眾身處險境,其在第一時間裏不是去了解險情,而是和侯雲貴等人在此喝酒,這等作為,哪裏是一個共產黨員該有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和張誌峰不對付,說組織上對他不公平,可就憑他這個漠視群眾利益的態度,他根本就沒法和張誌峰相提並論,和張誌峰比起來,他何止差了千裏。如果說以前許一鳴對候治東還隻是不感冒,不屑與候治東為伍,那今天許一鳴看著一臉酒意的候治東,心裏有的隻是憎惡。就他這種人還想當縣長,當個副縣長組織上都有用人失察之嫌。同為副縣長,許一鳴排名最後,自然不便對候治東加以指責。“候縣長什麼時候到的?”許一鳴心裏翻江倒海,表麵上還是不動聲色。“許縣長來了。”候治東這才注意到了許一鳴,一笑,“到了一會了。”許一鳴決定敲打,他用鼻子聞了聞,說自己怎麼聞到一股子酒氣。“怎麼可能。”候治東堅決否認,說救災期間喝酒,那不是找死麼,他候治東怎麼可能明知故犯,“許縣長你這鼻子有問題。”“是我弄錯了?”許一鳴淡淡一笑。“肯定是許縣長弄錯了。”候治東笑嗬嗬,一指所剩無幾的剩菜,“許縣長還沒有吃飯吧?要不要吃一口?”許一鳴說他現在根本沒心情吃飯,他剛剛爬到獅子山山腰看了看,情況不容樂觀。他在山上沒來得及和候治東商量,直接做出決定,將村西的村民全部往村東轉移。“有這必要嘛?”候治東看著許一鳴,“這樣做動靜是不是太大了一點?”“很有必要。”許一鳴頭一點,“動靜是大了點,但這是沒辦法的事,以防萬一吧。”“如果這個萬一沒有出現呢?”候治東說。“不出現自然好。難道候縣長希望這個萬一真的出現?”“那專家們是不是也是這麼認為的?”候治東笑了笑。許一鳴說專家們麵對裂縫,都覺得毛骨悚然,但是不是就此將村西的村民轉移,這個專家們不敢妄下結論,隻能由他和候治東來定奪。“不是我,是你。”候治東淡淡一笑,說丹霞村的情況,許一鳴比他熟悉,按說有許一鳴在丹霞村坐鎮指揮,張誌峰就沒有必要將他候治東也派到丹霞村來,這要是丹霞村什麼事情都沒有,兩個副縣長在丹霞村坐鎮,豈不是貽笑大方。可張誌峰不同意,還拿組織紀律來壓他,他這才趕了過來。既然許一鳴都已經決定將村西搬空了,那還有什麼可商量的,“村子裏的事情,許縣長做主就是,我候治東保證沒有任何意見。”候治東看上去笑嘻嘻,對許一鳴的決定表示認同,但許一鳴知道,候治東這是笑裏藏刀,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候治東這是在當甩手掌櫃。主意都是他許一鳴定的,丹霞村真要是發生了泥石流,將村西的群眾全部轉移,這自然就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候治東可以說這是他和許一鳴共同的決定。但如果丹霞村風平浪靜,沒有泥石流發生呢,候治東自然可以推托,說這是許一鳴的決定,他事前並不知道,許一鳴都已經決定,村民都已經在遷移了,他能怎麼辦?隻能認同。候治東這話是左右逢源,裏外都是人。隻是把許一鳴置於火山口,決定是他做出來的,所以的責任就得由他一個人承擔。這個時候,許一鳴根本不願計較個人得失。許一鳴把候治東的那點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不想計較。隻要群眾無憂,個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麼。許一鳴隻提一件事,村西的群眾牽牽絆絆,行動遲緩,排山的工作人員必須立即投入到工作當中,幫助群眾轉移。這個沒問題。候治東說張誌峰剛剛給他了打電話,也是這麼個意思,在張誌峰到來之前,所有工作人員都得聽從許一鳴的安排,許一鳴怎麼說工作人員就怎麼做,不得違背。現在既然許一鳴讓工作人員協助群眾轉移,那自然按許一鳴說的去做。候治東朝廉副鄉長一指,“還坐著幹嘛,沒聽見許縣長剛才說什麼嗎!趕緊帶著剛才那些人去幫群眾轉移。”廉副鄉長對許一鳴的話愛聽不聽,對候治東的話還真是奉若神明,候治東話音剛落,廉副鄉長已經到了隔壁房間,讓所有人員立馬放下碗筷跟他走。許一鳴緊跟著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