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政府門口,如侯雲貴所願,此時事態已經得到控製。候石等人對廉家人不講客氣,大打出手,廉家人哪裏是對手,哪怕將棺材圍得團團轉也是無濟於事。這邊剛向棺材靠攏,那邊候石等人掄起棍棒又是一通亂打,廉家人如何抵擋得住,不得不作鳥散狀。沒有跑的,都是倒在地上,不是抱頭,就是抱腳,一個個頭破血流,根本不能動彈。候石應該是得到了某種暗示,直朝廉副鄉長的婆娘衝了過去,還沒等廉妻明白是怎麼回事,其頭上已經挨了兩木棍。廉妻幹嚎了幾聲,滿頭是血,慢慢地軟了下去。障礙得以清除。候石把頭一擺,手下人會意,一擁而上。棺材轉眼間被抬上了卡車。候石又朝癱軟在地上的廉妻一指,有四個人跑了過去,抬起廉妻往棺材旁一扔。幹脆利落。就憑這一點,就不得不佩服侯家人還真是訓練有素。“趕緊撤。”候石發話。一群人爬上卡車,候石站在車廂拍了拍車頂,大卡車沒有絲毫的遲疑,帶著棺材和廉妻朝縣城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頃刻間就隻見灰塵,不見了卡車的蹤影,隻留下一地滿頭鮮血的廉家親屬。棺材被搶走了,廉妻也被扔上了卡車帶走,親屬群龍無首,一時捂著頭,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工作人員有理由這麼篤定。棺材已被抬走,廉妻也被帶走了,就眼前這些人,還能掀起什麼大浪?排山窮鄉僻壤,矛盾多。在排山鄉,群眾到鄉政府門口哭天喊地,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工作人員也是司空見慣。侯雲貴對此有政策,那就是讓工作人員不管、不顧、不問。群眾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折騰累了,覺得沒意思了,知道鬧不出什麼結果出來了,群眾自然就會回家。還別說,侯雲貴這個“三不”政策一實行,大部分到鄉政府門口“鬧事”的群眾都是在鄉政府門口白折騰了一天,最終灰頭灰腦地哪裏來的回哪裏去。鄉政府工作人員現在對廉家人實行的就是這一套,工作人員抬腳就走,廉家人更是沒轍了。知道在排山鄉,如果說侯家是大腿,那他們隻怕連胳膊都算不上,什麼時候胳膊擰得過大腿。都這樣了,還能怎麼辦?廉家一時氣短,再也沒有剛才的彪悍,一個個垂頭喪氣,扶老攙幼,灰頭灰腦地朝衛生所走去。真要是政府連醫藥費都不管了,那就太吃虧了,還是先上衛生所包紮好傷口再說吧。很快,鄉政府門口就恢複了平靜。圍觀的群眾卻是意猶未盡,“這就完了。”有群眾笑,“你還想怎麼樣?”也是,在排山鄉,侯家就是老大,誰還能將侯家怎麼樣。“要是能再死兩個人就好,這樣事情鬧大了,到時看侯家還能不能罩得住。”“隻怕就是死上兩個人,侯家還是毫發無損。”“他媽的,你說這是什麼世道,難道排山不是共產黨的天下,而是侯家的天下?”“行了,走吧,說這麼多怪話幹嘛,別惹禍上身就是。”群眾這才搖搖頭,議論紛紛地散去。侯雲貴一看窗外風平浪靜,趕忙告訴候治東,“叔,鄉政府門口的事情已經平息了。人都走光了。”“沒有人受重傷吧?”“皮外傷是有,重傷肯定沒有,這一點,候石他們還是有分寸的。”侯雲貴說。“這我就稍微放心了點。”候治東說,“候石這小子我看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他和小廉有經濟糾紛,怎麼能對小廉的愛人大打出手,我看得好好管教管教他了。”侯雲貴心領神會,“是不像話,候石是欠管教。不過叔,我聽誌良說他們公司需要派個人到東北去談點生意,他身邊一時沒有合適人手,他決定晚上就派候石去東北。”“是嗎?有這事?”候誌良裝腔作勢。“千真萬確。”侯雲貴說,“叔,我看還是等候石從東北回來,再好好管教他。”“看來也隻能這樣了。”候治東還能不知道,候誌良在東北有個屁的生意,候誌良這麼做,無非就是讓候石到外麵躲段時間,等這事的風頭一過,再想辦法讓候石回來。候誌良這麼安排,倒是與候治東的想法不謀而合。當年候誌良犯事,候治東就是這麼安排的,看來候誌良做這種事情倒也是得心應手。如此一來,張誌峰到時真要是追查起來,侯雲貴就可以推了個幹幹淨淨,說今天發生在鄉政府門口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聽說是廉家與候石之間的私人糾紛,這才讓候石大打出手。張誌峰找不到候石,那今天發生在鄉政府門口的這一幕,也就無人對證,一時半刻就沒法弄清楚。有了這些緩衝的時間,候治東也就可以從容不迫地實施自己的計劃了。候誌良另授機宜,含蓄部署。“我記得那個小廉是秧田村的?”候治東問。“是的!”侯雲貴答。“快速通道最長的那個隧道不也在秧田村麼?都動工這麼久了?征地款縣裏都支付了沒有?”周洛一貧如洗,快速通道拆東牆補西牆,秧田村的征地賠償款怎麼可能會一次性到位。雖然支付了一些,但並沒有全額結清,候治東是副縣長,這個情況不可能不知道。侯雲貴也就是愣了一下,很快就領悟,候治東此舉應該是另有目的。“叔的意思是,在補償款上做做文章?”侯雲貴嚐試性地問。“就知道你侯雲貴不糊塗。”候治東說,候石在鄉政府門口對廉家人大打出手,侯雲貴雖然找了個理由,但是有些牽強。廉家人抬棺堵門呢,這個侯雲貴又該如何解釋?這個同樣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才行。怎麼解釋?隻能是渾水摸魚,將一潭清水攪渾,讓局外人一時分不清是非對錯,將輿論引向張誌峰,讓張誌峰一頭霧水,疲於應付,如此一來,侯雲貴才能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知道什麼是一石兩鳥嗎?”這個侯雲貴自然知道。侯雲貴知道這個就行,其他的,候治東根本不準備讓侯雲貴知道,侯雲貴隻需做他該做的事情就成。政府拖欠秧田村的征地款久拖未給,村民臨近年關,這才集體抬棺鬧事。這個解釋就可以將水攪渾。至於如何將水攪得越渾越好,這就得看侯雲貴的了,比如說那網帖,比如說舉報信。“知道我在說什麼嗎?”“知道。”“自己不要出麵。”“明白。”“那就趕忙去辦。”候治東掛了電話。侯雲貴回到沙發上,悠然自得地翹起二郎腿。雖然侯雲貴不知道候治東要幹什麼,但他很清楚,候治東這是要對張誌峰出手了。“叔就是叔。這世間就沒有叔辦不成的事情。姓張的,我看你還能張狂幾天。”侯雲貴得意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