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並不知道,她第一次到校時候見到的像旗幟一樣下墜的幻影,真的是人影,並且是該校的學生,穿著淺紅色的校服.當天學校的值班人員下午四點過一發現屍體就報了案,是個中年婦女。臉色青白,說話急急慌慌,看樣子從來沒有見過死狀恐怖的屍體。公安局來了幾個人,問詢了她一陣,又叫她打電話把校領導喊來。殷校長和丘主任都稱家裏老人得病走不開,委托三個副校長到學校。警察們和氣喘籲籲趕來的副校長們聊情況,法醫查驗屍體。但見死者仰臥於底樓地麵的青苔上,身軀較寬胖,164厘米左右長,頭朝西北腳朝東南,穿戴整齊,身上沒有淤青,幾處擦傷麵為暗紅色,右手手臂骨折,且有刮碰傷。頭部顱骨破碎,腦漿濺地,當場死亡,符合高空墜落的情況,指甲和周圍分散細小的人體組織都是死者自己的組織,沒有死前昏迷、搏鬥和他殺的痕跡,初步確定為自殺。
警察隊長姓黎,四十多歲。等法醫驗完屍體,他又走過去複驗,輕輕翻動屍體,撩起死者衣褲,查看皮膚和軟組織,手指按壓了一陣。掰開嘴巴往裏瞅了瞅,嘴裏有清水樣的唾液溢出。他聞聞氣味,皺了皺眉;抬頭望了望樓上,沒有雨棚衣架之類的遮擋物。法醫正在收拾器具,他踱過去跟他談著什麼。
這時,一些學生聽說了這事,咋咋呼呼在校園裏鬧騰開了,導致更多的學生連飯都不去吃,都湧到這裏來,團團轉轉圍成一圈,穿著顏色不一的製服,眼神既好奇又害怕。黎隊長連忙令人用膠布把屍體蓋住,並請其中一個副校長招呼學生們散開,去食堂吃飯。
“還吃飯呐?吃不下了,死得這麼慘。”
“真是的,想死就吃安眠藥,喝農藥。跳樓嚇人,腦殼有病!”
學生們漸漸散去,邊走邊議論。
屍體當天晚上,也就是星期三,就送到了殯儀館,因為副校長們說熱天屍身臭味大,最好本周星期六或星期天下葬,對家屬是安慰。也不願這事拖太久,影響學生們的心情和正常的教學秩序。
第二天,又來了幾個警察,了解墜樓學生的情況。該學生的班主任說他家境雖好但性格孤僻,學業不算優異但對自己要求高,無論怎麼努力,考試成績總是徘徊在年級100名左右,距離他前40名的期望值太遠,前40名才有可能考上一流名牌大學。一些同學也認可這個說法,並補充他對成績和名次看得過分重。說他在寢室即便感冒高熱,也不去校醫院,怕輸液耽誤時間。他喜歡吃各種保健品,還喝人參漿等高檔補腦藥水,晚上熬夜看書也不覺得累。這段時間他身體好像出了些狀況,在吃寫著外文的藥品。他不愛遊戲,不愛音樂,也不愛逛街看電影。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書做題。最讓人詫異的是,他從家裏帶來的衣服鞋子背包手表都是價格不菲的名牌,卻連手機也沒有一個。同學問他,他隻說手機麻煩,沒有做更多解釋。他常在星期六去他墜落的那幢樓的頂樓露台看書,曾在作文裏寫道在那裏看書很安靜,還可以自由自在地冥想。大家猜測他是對自己失望了,所以才選擇輕生。但對他為什麼用這樣慘烈的方式,而且在星期三去樓頂天台,卻表示不理解。他雖然才十六七歲,卻很古板,做事有條理,有順序,不會輕易變更自己製定的框框。他言語不多,但絕對不是勇敢的人,班級裏有人打架,別的同學勸架,他卻總是離得遠遠的,不想禍及自身。
警察們的調查還沒有結束,就有一大群年輕人和中老年人闖進校長辦公室,鬧嚷嚷要校長給說法。幾個穿戴體麵地老年婦女不顧顏麵,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搶地,罵罵咧咧,鼻涕眼淚橫流。邱主任和其他領導以及沒上課的老師聞聲過來,和殷校長警察們一起勸解情緒激動的家屬,但有幾個急躁的壯漢家屬跟領導和教師動起了手。有些學生偷跑出教室,往這邊探頭探腦,嘰嘰喳喳,整個學校亂成一團。
當然,前天和昨天發生的這些事,柳蒙並不知曉。她還不是這所學校的職員,跟領導老師學生都不熟,不會有人主動給她擺談這些。今天星期五,她講完課隻往大校門走,因為隔那幢七層的樓房遠,看不到經水衝洗後的地麵殘存的血跡。那些去過現場的教職員工和學生,後來都繞開這裏走,仿佛有鬼氣騰騰氤氳,追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