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鍾，領導們終於出現，在主席台上安坐。典禮由政教處主任冒方針主持。他先用沙啞的嗓音宣布典禮開始，然後全體起立，黑音箱裏轟隆出國歌的激昂旋律，國旗緩緩上升，全體師生抬頭向它行注目禮。曲罷，眾人坐下，冒主人一一介紹出席開學典禮的領導。柳蒙仔細地聽他說，基本上把學校的領導班子弄清楚了，如棋子位置端正，分工明確。正校長一顆是司令居正中，副校長兩顆是高士居左右，政教處主任和教導處主任各一顆，兩個當大炮負責轟炸，工會主席是隻大象隻能走對角線，年級組長教研組長像馬兒一樣到處亂跳。至於一般老師，全是過河卒子。車呢？是司令的另一種職能。
冒主任提高聲音，用吃了鮑魚撈飯、魚翅湯以及漢堡包早餐的激情喊道：“下麵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夏校長講話！”老夏今天穿了一身淺藍色短袖襯衣，人比平時精神些。柳蒙猛然發現他頭頂中間冷不丁多了一綹長黑發，從腦門左麵搭到右麵，海上架起了一座橋，那樣子更喜感了。夏校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注視著台下的師生，開始莊嚴訓話：
“老師們、同學們，大家好：
愉快而又漫長的暑假生活已告結束，我們又回到了熟悉而親切的校園，在這金秋十月迎著涼爽的秋風，我們又將開始新學期的學習。今天彙聚一堂，隆重舉行開學典禮。在此，我代表全校師生員工，對新同學的到來表示最熱烈的歡迎！對關心支持你們的老師表示誠摯的問候！過去的學年裏，在全體師生的共同努力下，學校取得了不少成績，同學們的學業和思想認識水平也得到了極大提高。這是全校學生刻苦奮鬥的結果，更是老師們用心血和汗水為同學們鋪墊成功之路的結果，它必將鼓舞我們滿懷信心地迎接新學期的開始。
在新學期裏，學校全體教職工，將以更開拓進取的態度、更嚴格認真的作風、更科學規範的管理、更熱情細致的服務，進一步提高教育教學質量和辦學水平。在此，我謹代表學校向同學們提出幾點希望：
首先，要爭當文明的中學生。……
其次……
再次……
最後……”
這樣程式化的發言稿柳蒙聽了多次，從小學一直聽到大學畢業，工作了仍然得聽。學生似乎也厭煩，開始三三兩兩說小話，惹得“地中海”幾次停下來招呼紀律：“哪些班上的同學在講話，班主任把名字記下來交到我辦公室。”於是班主任們就開始嗬斥講話的學生，呲牙咧嘴，眼神淩厲，有幾個本來就長得醜的老師麵目更醜了。
招呼一陣要安靜點，過一會又是噪音嗡嗡。
老師們到沒怎麼講話，有揚起腦袋充滿深情地望著老板大人的，有麵無表情呆若木雞的，有低頭做思考狀的，也有少部分麵露微笑的。比如柳蒙，這情形實在讓她忍俊不禁，沒笑出聲來已是努力克製了。當初她還以為這些半大孩子隻是不給他們老師麵子，沒想到他們對校長也這樣滿不在乎。
當然，她還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從斜刺裏滑將過來。他高大健壯的身軀即使坐下來也像一尊佛。她從來沒有跟他深入交談過，可是很奇怪，總覺得這人心腸很好，比較單純，還沒被社會拉扯下地獄，甚至她能從他鬼笑鬼笑的表情中探測出他還葆有童心。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真是萬分的真理。有些人你一見便親切，因為他和你相類似；有的人你一見便討厭，因為絕對是你的反麵。
她故意表現出對他的關注沒有察覺的樣子，挺直身子，仔細觀察了下主席台，發現它不是露天的，頭頂著教學樓二樓的大走廊，像廊簷一樣遮住了大半主席台，這對學校搞文藝活動是很有利的，能打燈光造氣氛。她想以後或許可以登台唱歌？唱黃梅戲、京劇、越劇，通俗歌曲。她唱歌不走音，嗓音好聽，模仿能力強，一定讓師生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