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於文龍生平第一次坐上火車,走進了離家四十多公裏的膠州城,緊緊牽著蔡曉的手,戰戰兢兢地站到了嶽父母的麵前。
未來嶽父——蔡振鴻子嗣艱難,婚後十餘年間,一連夭折了三個兒子。直到三十二歲上,才將將“站”住了一個姑娘,捧在手裏,愛若至寶。
蔡曉的媽媽李氏,是個小戶人家的閨女,性情溫和,容貌俊秀。婚後夫婦和睦,鄰裏羨慕。
也許天上王母嫉妒,降下不幸,兒子們都沒活過三歲。連續的喪子之痛嚴重損害了這對恩愛夫婦的身心健康,尤其是母親,隔三岔五兒就會臥病在床。
蔡曉從懂事時起,就開始幫助母親操持內外,小小年紀就做得一手好飯食,學得一手好針線活兒。
她八歲那年深秋,鄰居嬸子送給蔡曉四個黃燦燦的已經烘熟了的大柿子,一家四口正好一人一個。爺爺、母親和蔡曉吃了都說:“真甜!”
晚上吃過飯,蔡曉把留給父親的那個黃柿子拿給他,父親搖搖頭不舍得吃:“曉兒,你吃了吧!”
蔡曉不肯,母親也在一邊說:“柿子雖甜卻不能多吃,曉兒已經吃了一個了,這個還是你自己吃了吧!”
父親卻不過妻子女兒的好意,就笑嘻嘻地把這個柿子接過來吃了。
誰料,才到半夜,父親就小腹鼓脹地硬梆梆的,且絞痛難忍。
母女二人隻好一左一右攙扶著滿臉是汗的父親摸索著去了醫院。
盡管醫院離家挺近,隻有三條街,可平時六七分鍾的路,仨人一步挪二指,愣是用了一個多時辰才到。
值班的醫生讓病人躺在床上,在父親的叫疼聲中用手按壓半天,才說:“好像有段腸扭轉了!”檢查的醫生話音一頓,接著又嚴肅地道:“病人情況十分危急,需要馬上開刀手術。不過血庫沒有多餘的存血,需要你們自行準備血源。”
母女倆一聽,全都嚇壞了。
李氏指著蔡曉的父親,戰戰兢兢地說:“他家裏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爹,在斜溝崖村還有倆堂侄。開刀是大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不了主,容我回家商議商議……”
醫生不耐煩的說:“你們已經在家靠了半宿了,腸扭轉病人如果在6——12小時內不進行手術,就有可能造成扭轉部位以下的腸段發生缺血壞死,而一旦發生腸壞死現象,後果就非常嚴重了。輕,則切除腸管;重,則危及生命。救人如救火,你們快點決定吧!”
蔡曉媽媽等醫生一走,就來到蔡曉爸爸身邊,把嘴附到他的耳邊問:“疼得怎樣?醫生要給你開刀,你的意思呢?”
父親輕輕搖搖頭:“她娘,你家去,給我炒點麩子,炒熱點,拿來給我熥熥。”
“好,好!”母親答應著,趕緊顛著小腳急匆匆地回家炒麩子去了。
不到一個時辰,母親又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她拿了兩小布袋熱麩子,輪換著給父親熥肚子。
都說“心有靈犀一點通”,也許這話用在這裏不合適,可是大堂哥竟然真的憑著感覺突然來醫院了。
斜溝崖那裏,生產隊天天不住閑地忙。大堂哥總是一兩個月才來看一回爺爺和叔叔。
今天一大早,他就推著小推車進城來買冬天取暖用的煤。從賣煤的燃料公司到叔叔家還有七、八裏路。大堂哥原想:推著煤到叔叔家,一來一回還要多走十五、六裏路,今天還是不過去了。於是他就推著車一直往家走,走出約摸二裏地了,還總覺得心裏不安,就好像叔叔家有啥事似的。思來想去,堂哥最終還是決定返回叔叔家看看。結果,他一進叔叔家門,爺爺就著急地告訴他:“成兒,你叔叔肚子疼住院了,你嬸嬸剛剛回來炒了兩包麩子又回去了,你快跑去看看吧!”
堂哥一聽,趕緊跑到醫院,這時,父親的肚子經過母親的麩子熥和手揉,已經變軟,不那麼絞著疼了。
父親一見曉兒的堂哥來了,就說:“成兒,你來得正好,我試著好多了。趁著中午醫生不在,咱偷偷出院吧!”
於是四人稍作收拾,攙扶著蔡曉的父親向家走去,巧的很,在大門口正好碰上父親的接診醫生。他驚訝地說:“你要上哪去?你的病挺嚴重,不做手術會送命的!”